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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友成含笑道:「老弟可知兄弟的來意麼?」

  狄少青道:「請周兄指示。」

  周友成呵呵一笑道:「老弟今天第一天來,又順利通過了兩場比試,總該祝賀祝賀吧?

  兄弟是來請你出去小酌一番的。」

  「這個小弟如何敢當?」

  狄少青道:「周兄是第一關的主試,小弟理該請周兄才是。」

  「不成。」周友成道:「兄弟比你癡長幾歲,咱們又訂了忘年兄弟,你說,該做哥哥的作東?還是該弟弟作東?今晚你老弟可不許再跟兄弟搶了。」

  狄少青道:「但小弟剛才領到了二百兩銀子——」

  周友成道:「咱們來日方長,兄弟以後仰仗你老弟的地方還多著哩,走,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到江山第一樓喝酒去。」

  江山第一樓是鎮江城中最有名、最豪華的酒樓,一排七間門面,樓上畫棟雕樑,彩繪金飾,佈置得金碧輝煌,典雅堂煌,連所有桌椅也都是精雕細琢,古色古香,碗盞碟子,一式仿古彩窯。

  到江山第一樓樓上來喝酒的,也都是富豪巨賈、達官貴人,普通人只在樓下小酌,很少上樓來的。

  那是因為樓上菜價,比樓下足足貴了一倍半。

  酒樓掌櫃當然有他的理由,樓上用的作料和普通大大的不同,就拿白菜、竹筍來說吧,一顆白菜,通常都有三四斤重,樓上只用菜心,剝剩下來不到三四兩,一顆竹筍,通常都有一二斤,樓上只用筍尖,剝剩下來,不到一二兩,經他這麼一說,這樓上的菜價,雖然貴上一倍半,也就絲毫不覺得貴了。

  周友成、狄少青兩人上得樓來,目光一動,整座樓面上,大概已有了七成座頭,這江山第一樓樓上,果然與旁的酒樓大大的不同!

  第一,走道寬敞,不像旁的酒樓,桌與桌之間距離較密,客人和客人,幾乎會碰上背脊。第二,人聲並不吵雜,大家都要擺出上等人的模樣,敬酒而不鬧酒。

  就是這兩點,你已可覺得江山第一樓之可愛了。

  夥計看到兩人,就迎著道:「二位客官一共有幾位客人?」

  周友成道:「就是我們兩個人。」

  那夥計道:「二位那就請到這邊來。」

  他領著兩人走向一處較為偏僻的轉角上一張桌子。

  周友成不禁心頭有氣,哼道:「中間還有空桌,怎麼要我們坐到角落裡來?」

  那夥計道:「中間是給客人較多的坐的,客官只有二位,就只好坐到這裡來了。」

  周友成道:「這是誰規定的?」

  夥計橫了他一眼,正待開口。

  狄少青道:「周兄,算了,我們是喝酒來的,坐到哪裡都是一樣,就在這裡吧!」

  那夥計等他們落坐,正待去取茶水。

  只聽樓梯一陣登登直響,走上來一個一身紅衣的女郎,她頭上戴一頂紅氈四邊鑲著白兔毛的斗篷,身穿玫瑰紅綢耀白兔毛邊的棉襖,足登黑色馬靴,看去約莫十八九歲,生得柳眉桃腮,目如秋水,模樣又嬌又俏,好一個美嬌娘,只是眉毛兒挑,咀角兒翹,生來帶點嬌生慣養的傲氣!

  這紅衣姑娘右手還執著一支細長的馬鞭,捲成了一圈,上得樓來,左手就脫下了斗篷,披下春雲般一頭秀髮,她只輕輕甩了下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盈盈秋波,只那麼一轉,就朝中間一張空桌走去,正待坐下!

  方才招呼周友成、狄少青的那個夥計急忙趨了過去,陪笑道:「姑娘一共有幾位客人?」

  紅衣姑娘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沒長眼睛,不會看麼?」

  一開口,就像珠落玉盤,說得又嬌又脆,煞是好聽!

  那夥計聽得一怔,又陪笑道:「姑娘只是一個人,那就請到這邊坐。」

  他右手抬了抬,彎腰肅客,意思是請她坐到邊上去。

  紅衣姑娘兩顆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問道:「怎麼?這張桌子有人定了?」

  那夥計陪笑道:「姑娘別生氣,這中間的桌子,是留給客人較多的坐的——」

  「啪!」紅衣姑娘一張春花般的臉立時沉了下來,右手馬鞭猛地往桌上抽下,哼道:「姑娘喝酒不付錢麼?我愛坐哪裡,你管得著?」

  這一聲「啪」,聲音不算太響,但把整個酒樓上食客的眼光,都引了過去。姑娘本來就生得夠動人,何況她生了氣。但大家這一瞧,整座酒樓,登時就肅靜得雅雀無聲!原來這一聲「啪」,她竟然把手上一支細長烏黑的馬鞭,四平八穩,硬生生的嵌入了花梨木的桌面上。

  然後,她順手把斗篷朝桌上一放,大不刺刺坐了下來,右手再一探,從她掛在纖腰旁的革囊中掏出一把金錁子來,往桌上一擲,冷笑道:「你當姑娘吃不起?」

  這一擲,十幾錠金錁子散了開來,又一錠錠往桌面上鑽,好像花梨桌面上鑲了十幾顆赤金。這一手,把整座酒樓的食客看傻了眼,誰都沒想到這麼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姑娘,竟有這麼高絕的功夫!

  那夥計自然更嚇得目瞪口呆,轉身欲走。

  「站住!」紅衣姑娘臉含薄怒,嬌喝一聲,冷冷的道:「你給我站在這裡,等你們掌櫃來了再走!」

  那夥計身軀一震,果然站定了下來。

  偌大一座酒樓,跑堂的少說也有八九個之多,其他夥計,眼看情形不對,急忙要待奔下樓去,哪知才一舉步,就站停下來。

  也有從樓下端著酒菜上來的,走沒幾步,也站住了。

  轉眼工夫,八九個夥計,差不多站住五六個,就這樣站著一動也不動。

  掌櫃的可在樓下櫃頭上,還不知道樓上出了岔子,只覺整座酒樓,霎那之間,靜了下來,聽不到一點聲音,好像樓上食客全走光了,既沒有夥計拉著嗓子報菜單,也沒聽到客人半句談笑的聲音,心中方自覺得奇怪!

  這時廚房裡又響起一陣陣銅勺敲鍋的聲音,那本是招呼夥計可以去端菜了,但敲了一陣又一陣,樓上八九個夥計,竟然沒一個下樓來端萊的。

  掌櫃心裡不禁起了嘀咕,忍不住走出櫃頭,蹩上樓去。

  這-瞧可好,夥計們有的手上還端著酒菜,有的手上托了茶盤,有的就空著雙手,像站崗一般,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食客們呢,也全都停下了筷,正襟危坐,沒人說一句話,當然也沒人敢站起來下樓。

  全樓,幾乎都靜止了!當掌櫃的這一上來,大家目光不期而然的朝他投來。

  大酒樓的掌櫃,雖是生意人,眼皮子可不狹,看了這番情形,心頭登時明白過來,敢情是那一個夥計得罪了高人!他因紅衣姑娘坐在中間桌上,沒去注意,目光一轉,就落到周友成這一桌上,這就誠惶誠恐,雙手抱拳,堆起了一臉賠罪的笑容,佝僂著腰,趨了過來,陪笑說道:「二位大爺,小店夥計不知如何開罪了二位,小老兒給二位賠罪,還望二位高抬貴手,多多海涵。」

  他眼光倒也沒錯,全樓食客,都是商賈中人,只有周友成和狄少青這兩人,與眾不同。

  周友成呵呵一笑道:「掌櫃的,你這可找錯人了,貴酒樓的夥計,確實有些狗眼看人,但咱們是喝酒來的,還犯不著和夥計計較。」

  掌櫃的拱著手,望望大家,說道:「那是哪一位高人出的手呢?小老兒在這裡給你老賠禮。」

  全樓食客,已經見識過紅衣姑娘出手了,還有誰敢多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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