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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岳少俊道:「在下從未在江湖上走動,怎會知道他是誰?聽你口氣,這黑袍遣人,好像是名氣很大的人了?」

  竺秋蘭道:「他叫黑衣純陽公孫權,對了,那黑小子,我們不是在瓜州見過麼,當時還不知他的來歷,原來會是黑衣純陽的徒弟,那就是黑孩兒了。」

  岳少俊道。

  「我們是不是也該進去了?」

  竺秋蘭淺淺一笑道:「我看你急著想要進去,是不是?其實有黑衣純陽這樣一位高手,替我們進去覷探虛實了,我們守在這裏,那是最好不過了。」

  岳少俊道:「咱們隱身在這裏,有高牆擋住視線,看不到牆內情形,左首那座六角亭子,高出圍牆甚多,四周還有幾棵老松,不就是假山麼?我們不如到假山上去,就可俯視全園了。」

  竺秋蘭掠掠鬢髮,說道:「你既要進去,那就進去也好。」

  岳少俊道:「在下開路。」

  長身掠起,穿林而出,再一點足,便已飛身上牆,正待回頭看去!

  竺秋蘭已緊隨他身後上來,急道:「牆上不可停留,快過去。」

  岳少俊也及時發現站在牆上,目標較為顯著,急忙雙臂一劃,一條人影矯若神龍,橫空掠過,一下飛落假山之上。

  竺秋蘭沒有他的輕功造詣,接連三個起落,撲上假山,腳下才一落地,立即隱入一排矮樹之中,低聲叫道:「岳相公,快過來。」

  岳少俊跟著過去。竺秋蘭悄聲道:「這座假山高過圍牆,可覷全園景物,也是最為人所注意的地方,我們得找一處隱蔽之處先藏起來才好。」

  岳少俊點點頭,兩人終於找到了一方剔透玲瓏的巨石後面,正好容得兩人蹲下,左右又有矮樹掩護,可以從石孔中看到外面的景物。

  別說在黑夜裏,就是大白天,也極不易被人發覺,只是稍嫌逼仄了些。

  兩人蹲下不久,突聽「唰」的一聲,一道人影,不知從何處飛射而來,落到頭頂不遠,停身在假山頂上。

  竺秋蘭聞聲警覺,立時輕輕扯了岳少俊一下,急忙埋下頭去。

  岳少俊也跟著低下頭,心中暗暗佩服,忖道:「看來這座假山果然目標很大,自己兩人如不及時躲藏起來,就會被此人發現了。」

  這石後地方本來極為狹仄,兩人這一低頭來,兩顆頭就已湊在一起,岳少俊從未和姑娘家如此接近過,但覺竺秋蘭秀髮的幽香,一縷縷的鑽進鼻孔,使人有渾淘淘的感覺,幾乎忘了假山頂上還有一個不明敵友的夜行人!

  那夜行人敢情因夜色幽黑,也未曾發覺兩人的行藏,只在山頂上略一注足,又是「唰」的一聲,往山下縱去。

  竺秋蘭側臉望去,只見來人身材頎長,背負長劍,一下掠過荷塘,忽然舉手向空,打了一個手勢,就借著樹影掩護,輕快無比的一閃而沒,消失不見。

  就在那人一閃不見之際,右首又有兩條人影,疾如鷹隼,從圍牆上飛落,隱入一片樹林之中。

  因相距較遠,看不清兩人身形,但從他們身法看去,分明身懷絕佳輕功,自然也是夜探巨宅來的了。

  竺秋蘭悄聲道:「這三人身手極高,看來今晚來查這座大院的人,真還不少!」

  說話之時,回過臉去,才發覺她和岳少俊幾乎耳鬢廝磨,臉兒相偎,他更是如癡如醉!一時心頭小鹿,不禁怦然跳動,口中輕啐一聲,急忙又別過臉去。

  岳少俊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但給她這一啐,立時警覺過來,一張俊臉,脹得通紅,囁嚅道:「竺姑娘,你說什麼?」

  竺秋蘭嗔道:「人家在和你說話,你在想什麼心事?」

  岳少俊道:「在下……是是在想……咱們要不要進去瞧瞧?」

  竺秋蘭披披嘴道:「你看園中一片安靜,沒有一點動靜?如果我料得不錯,恐怕暗中早已有人監視著呢!」

  說話之間,瞥見遠處忽然透出兩點燈光。

  要知練武之人,都練過夜行眼,目光自然十分敏銳,方才園中一片漆黑,較遠之處,不易瞧得清楚。

  但如今有了燈光,相距雖遠,已可看到那是兩盞紗燈,從一道圓洞門中,轉了出來。

  既是紗燈,自然有人提著而行,紗燈既有兩盞,提燈的自然是兩個人了。

  岳少俊凝目望去,只覺那提著紗燈的兩人,款步行來,極似兩個女子,不覺低聲道:「竺姑娘,提燈的是兩個女子。」

  竺秋蘭內功較遜,只能看到兩盞紗燈,還看不清人影,一面說道:「看情形好像是朝這裏來的,嗯!她們可能是那仲姑娘的使女了,我們今晚總算沒有白來。」

  兩盞紗燈循著樹林間一條小徑,曲折而行,有時被樓閣遮住,有時穿著豆棚花架,故而時隱時現,但也漸漸的愈走愈近。

  不多一會,兩人已走到荷塘對岸,這回連竺秋蘭也看清楚了,提燈的果然是兩個女子。一身青色衣裙,並肩款步而行,她們左手提燈,右手各自提著一隻盒籃,不知籃中放著何物?這時已經舉步跨上九曲石橋。

  竺秋蘭輕咦道:「她們不會是到假山裏來的!」

  岳少俊道:「奇怪,方才最先進來的是黑衣純陽師徒二人呢,不知到那裏去了?」

  竺秋蘭道:「他們至今沒有露面,大概也藏起來了。」

  兩個青衣使女走入水榭,放下手中盒籃,掛好紗燈,取出抹布,在水榭中間一張方桌上,仔細抹拭乾淨,然後打開籃蓋,一個取出四隻高腳瓷盤,裝好四盤精美茶食,一把細瓷茶壺,和一個細瓷茗碗,在上首放好。

  另一個從籃中取出一個紫銅小香爐,放好沉檀末,點燃起香來。

  竺秋蘭冷笑道:「這位仲姑娘,氣派倒是不小!」

  這時那圓洞門中,又出現了兩盞紗燈冉冉而來,只是這回走的較快,不過轉眼工夫,已經到了橋邊。

  提燈的依然是兩個青色衣裙的使女,並肩徐行而來,一個手捧劍囊,一個手捧琴囊。

  兩個使女後面,則是一個一身玄衣的女子,款步走來。

  岳少俊低聲道:「她就是仲姑娘!」

  仲姑娘身後,還緊隨著一名黑衣老婆子,正是胡大娘。

  兩名使女當先進入水榭,也把兩盞紗燈,掛到了抱柱之上。

  水榭經四盞紗燈照射,登時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再經四周水光一映,就像點起十幾盞燈一般!

  玄衣女子仲姑娘已然款步走進水榭,在中間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手捧琴囊的使女立即褪去琴衣,把一張七弦琴放到仲姑娘前面。

  竺秋蘭細看仲姑娘,不過二十出頭,蛾眉淡掃,鳳目如星,體態妖嬈,只是別有一股冷峻之氣,就像個冰雪美人一般!

  心中暗暗冷笑道:「明明是江湖兒女,偏要故作名門閨秀姿態,煞有介事的要月下彈琴,哼!今晚偏偏給你來個月黑星稀!」

  仲姑娘坐下之後,伸手取過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螓首微抬,望望檻外天色,天公硬是不作美,無星無月,昏暗如晦!

  但儘管月黑星稀,仲姑娘可依然雅興極佳,放下茶盞,就正襟坐定,皓腕輕舒,纖纖玉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弄了兩下!

  「錚,錚!叮!咚!」

  每一個彈琴的人,在未彈之前,必須先撥弄幾下琴弦,謂之「調弦」,也就是先試試聲音對不對的意思。

  這原是極為普通之事,但這弦發出來的聲音,驟然鑽入竺秋蘭的耳中,就如聞焦雷!

  不!簡直如遭雷擊,心頭狂跳,身軀好似遭受到巨大的震動,幾乎一頭撞到巨石之上!

  岳少俊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低聲問道:「竺姑娘,你怎麼了?」

  竺秋蘭一手掩胸,目現驚色,說道:「岳相公,這琴聲大有古怪!」

  岳少俊奇道:「琴聲如何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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