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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梅三公子從心底驀然驚起!

  九天魔女冷冷的道:「你就是天臺梅三公子嗎?找上六紹山,殺傷多人,所為何來?是否受人指使?或是有什麼謁見本教主的信物,不妨在本教主面前,陳明原委。」

  這番話聽到玄女教下面人的耳中,對於大鬧六紹山,殺死多人的梅三公子。教主卻顯然有網開一面之意,不由全都臉露驚愕!

  可惜梅三公子因九天魔女口氣托大,根本沒聽出弦外之音。只是朗聲笑道:「小生和貴教,本來並無怨嫌,只緣小妹子的外公鐵背蒼虯武公望武老英雄,在岳陽失蹤,小生協助尋人。不想貴教門下,在雪峰山破廟之中,裝扮鬼魅,使用江湖下五門伎倆,迷翻小生兩個書僮,劫持小妹子,留下歌樂山莊字條,才使小生追蹤上歌樂山莊救人。後來才知武老英雄原來也被貴教所擄,囚在歌樂山莊之中。由貴教門下,從地道押赴六紹,小生等才會親上六紹,遏見教主,只望能釋放武老英雄,也並無仇視貴教之心。豈料貴教居然在半途之中,偷放『金線桃花惡蠱』,嗾使岩寨先生給予長蠱之藥。又復派遣金老二、公孫慶等人,意欲把小生一行,擒上六紹。凡此種種,顯然是貴教先採取敵對行動。今日小生一行,堂堂正正,向貴教以禮求見。不想一入寶山,竟然驟施毒計。在狹谷之中,暗設翻板,峭壁之上,齊放匣弩,而意猶未盡,再投以火種。如果換了旁人,豈非早已在貴教狠毒手段之下,葬身山谷?小生為自衛計,焉得不盡行誅殺,以清道義?找上六紹山,小生憑人間正氣,江湖道路,頸上人頭,手中長劍,既非受人指使,也用不著什麼信物?教主如能顧全江湖道義,釋放武老英雄,小生自然心感無已,否則也悉聽尊便,玉帛干戈,惟教主裁決。」

  梅三公子侃侃而言,豪氣干雲。崔慧、上官燕,聽得芳心可可。玄女教一干高手,卻全都凜然變色!

  九天魔女三十年來,江湖上有誰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大家心中有著同一想法,這小子真狂得可以,在教主面前,這會可得完啦!

  三小姐于文嫻,更是急得心頭小鹿亂撞,花容失色。就是連紅燈夫人也俏眉深蹙,暗怪小兄弟在這天字第一號的女魔頭面前,怎好如此頂撞?

  哪知九天魔女一無表情的臃腫腦袋,微微一側,向金老二問道:「前山翻板匣弩,使用火攻,是誰的主意?」

  金老二疤痕累累的臉上,立時色呈豬肝,惶恐得嚅嚅說道:「這是大家商議決定的。」

  九天魔女雖然沒有出聲,可是兩道不怒而威的犀利冷電,緩緩的向眾人面上掃過。金老二以次的人,大家禁不住悚然一寒,這分明有著申斥之意!

  場中重趨靜寂,但空氣卻十分緊張。

  每個人心頭,都好像壓上一塊重鉛似的,靜等著局勢發展!只有梅三公子依然眉宇清朗,淵渟嶽峙的站著。

  九天魔女瞧得微微點頭,沉聲說道:「好!六紹山九天玄女宮,三十年來,還沒人敢仗劍而來,難為你輕輕年紀,居然有這份膽識!本教主可直言相告,武公望和玄女教並無過節,也許劫持他的另有其人。但你們間關遠來,也不會憑本教主一句空言,輕易退卻。何況你們還殺傷了本教多人,本教如果讓你們輕易下山,更何以立教?這樣罷!本教主給你一個便宜,不知你可敢一試?」

  梅三公子聽九天魔女說出並未劫持武老英雄,心頭不由一震。暗想:她以一教之主,說出話來,當然可信。

  何況在歌樂山莊山頂上,紅燈夫人也曾經說過:「武老英雄失蹤,絕非六紹山所為,小兄弟,你雖懷絕學,初涉江湖,玄女教和你素無怨嫌,何必多找麻煩,小兄弟,信不信由你,老大姐良言盡此!」

  唉!如果武老英雄真的不在六紹山上,自己大開殺戒,殺戮多人,對玄女教倒真是不無愧怍!他一陣沉吟,並未作答。

  九天魔女微哂的道:「年輕人,你可是膽怯了嗎?」

  梅三公子驀然星目放光,朗聲笑道:「梅君璧行走江湖,雖只短短三月,但還不知什麼叫做膽怯?教主如有吩咐,小生自當奉陪!」

  九天魔女雞皮皺臉上,雖然還是十分冷漠,但語聲似乎略帶喜色的道:「如此甚好!本教主可以明白相告,三十年來,本教主從未使用兵刃,雅不欲兵戈相向。不過,本教主練成百年以來,無人能練的『九天玄功』,正好一試。只要你能在玄功之中,安然無恙,不但玄女教一切過節,從此一筆勾銷,而且玄女宮中,也任你搜索一遍,以證本教所說非虛。但如果你輸了呢?你們三人,只要歸附本教,從此聽我吩咐,也就不予追究。」

  崔慧站在梅哥哥身側,一直沒有作聲。這時聽九天魔女說出要和梅哥哥作賭,又說她練成的「九天玄功」,乃是近百年來無人能夠練成的功夫,想必極為厲害。何況這女魔頭數十年來,連九大門派,都不敢稍攖其鋒。梅哥哥武功雖高,恐怕也難以抵擋得住「九天玄功」,不如換一種比鬥方式,也許能有萬一之望。心念轉動,立即叫了一聲:「梅哥哥……」

  九天魔女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目含笑意,望著崔慧搖了搖手,截著她話頭,冷冷的道:「小姑娘,你別急!本教主『九天玄功』絕不會傷害了他。」接著臃腫腦袋,又向梅三公子轉去,問道:「本教主所說賭法,可算公道?」

  梅三公子心知玄女教主九天魔女說出來的「九天玄功」,自然非同小可,自己那有勝算?何況輸了就得歸附玄女教,這場賭注,可真是別開生面,也艱鉅萬分。但自己實逼處此,即使不敵,也得一拼。當下點頭說道:「九天玄女教主所練『九天玄功』,自然獨具玄機,小生如果不願相試,只怕教主也未必就肯干休,小生悉憑吩咐就是。不過這場比試,小生兩位妹子,該不在你比試玄功之下。」

  九天魔女頷首道:「這個你可放心,本教主又豈是乘隙暗算之人?何況本教主對『九天玄功』,收發由心,旁人自可無害。如果你還不放心,少時准她們兩人,在你左右護法好了。」

  玄女教自紅燈夫人以下,平日只知教主一身功夫,超凡入化,高不可測。但卻從沒有機會,見她和人動手,更從未聽到過「九天玄功」這個名稱。現在目睹教主親自臨敵,尤其使的是百年來無人能夠練成的「九天玄功」。是以一個個全神貫注,比他們自己對敵,尤感緊張!

  這時九天魔女徐徐的從暖轎中站起身來。站在邊上的兩個玄衣少女,立即打起轎簾,一左一右挽扶著她,跨出暖轎。三十六名手執樂器的少女,一見教主出轎,頓時弦管紛陳,樂奏鈞天!

  輕盈曼妙,環佩叮咚,使人賞心悅耳,如入仙境!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這簡直是娛賓弦歌,那裏還有半點爭殺氣氛?

  九天魔女在樂聲之中,緩緩的走入八個金色對爐所列的陣形之中。

  梅三公子和崔慧、上官燕兩人,也跟著九天魔女身後,昂然走入。

  樂聲才歇,另一個玄衣少女,早已捧著兩個織錦坐墊,放在中間地上,相隔一丈之處。

  崔慧瞧在眼裏,心中卻極為納罕,這女魔頭到底葫蘆裏賣什麼藥?她要梅哥哥試她的「九天玄功」,那自然是比內功了。

  自己常聽人說,這種內家真氣的比鬥,乃是武家大忌,不是生死約會,絕不肯以此相拼。而且這類比鬥,如果不是在兵刃互注真力,那就是雙掌互抵,各運全身功力,由掌心發出,相互抵耗。直到有一方真氣消耗,後力不繼,被對方擊潰。不是當場殞命,也得身負重傷,才能停下手來。如果雙方功力相等,大家只有對耗到筋疲力竭,同時頹然倒地為止,誰也無法中途停手。

  何況這種比法,優勝劣敗,絲毫不能取巧。也從沒聽到過相隔一丈之遠,還能用內力相比的。難道這女魔頭的「九天玄功」已經練到隔空傷人的境界?但這又不對,方才她明明叫自己別急,說什麼「本教主『九天玄功』絕不會傷害了他」。比內家真氣功夫,而不會傷人,這又比什麼呢?

  哦!她方才還准自己兩人,替梅哥哥護法,這到底如何比法呢?

  她一陣遲疑,回頭向上官燕望去,只見小妹子一張蘋果臉上,神形泰然,有一種無比的剛毅之色。心頭更是大為驚訝,暗想:「難道小妹子已瞧出什麼端倪來?」不由暗暗拉了她一下衣角,低聲問道:「燕妹,你可曾瞧出什麼來了?」

  上官燕大眼睛霎了一霎,也輕聲回道:「沒有啊!以前我聽外公說過,內功不比拳腳,一分之差生死立判。我想梅哥哥萬一傷在『九天玄功』之下,我也不想活啦!」

  崔慧聽得心頭更是一凜。

  這幾句話,聲音說得極其輕微,但九天魔女卻忽然回過頭來。臃腫而又披著滿頭白髮的腦袋,望著上官燕,微微點頭,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顯得十分柔和。

  這雖然只是一瞥間之事,但崔慧心中卻猛的一跳,暗叫奇怪。這目光好似在那裏見過?十分眼熟?正當此時,忽見九天魔女甩手指著對面一個織錦坐墊,向梅三公子冷冷的道:「年輕人,你過去坐下!」接著又回頭向崔慧、上官燕叫道:「你們可站到他左右去,替他護法。」

  說畢,自己就在織錦坐墊上盤膝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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