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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貴介公子

  又是丹桂飄香的季節了,洞庭湖水,由於長江的倒灌,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總比平時要大得多,煙波浩瀚,橫無際涯。

  湖邊上,高樓一角,朱欄臨水,那正是以三醉呂洞賓留傳仙跡而名聞全國的岳陽樓。

  書棟雕欄,簷牙高啄,確實夠得上金碧輝煌,氣象萬千!

  如果約上兩三知己,品茗論詩,把盞臨風,俯瞰洞庭,極目瀟湘,大可使人心曠神怡,倦態皆忘!

  一陣的的馬蹄之聲,由遠而近。

  岳陽樓前來了兩匹白馬,不但高低大小,完全一樣,而且霜蹄欺雪,渾身上下,找不出半根雜毛。昂首長嘶,顧盼神駿,的確是罕見良駒!

  馬上坐著的,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書生打扮,白衣飄飄,丰神俊美。女的紅裳似錦,嬌豔勝花。

  兩人手控韁繩,緩緩而行,神態極為悠閒。看他們年齡最多不過十七八歲,敢情是一對兄妹,相貌簡直一模一樣。

  錯非一男一女,若是兩兄弟或兩姊妹,管叫你分不出誰就是誰?他們到了岳陽樓前,把韁繩交給伙計,吩咐好好上料,轉身就向樓上走去。

  身形一轉,才看清他們腰間原來還各自橫著一口長劍,一紅一白的劍穗子,隨身晃動。光看劍把上鏤金鑲玉,寶光閃閃,就非凡品!

  咳!這年頭也真是一時的新鮮,公子哥兒們,不,連嬌滴滴的娘們在內,不管你是不是會家,誰都要橫上口劍兒,點綴點綴。好像不是這樣,就不夠時髦!

  岳陽樓上的茶客,上午是土著居多,有好些湖湘客人,借著喝茶,商談交易,市井俗人,酒肉喧囂;但一過中午就相繼散走,下午就逐漸清靜起來。

  白衣書生和紅衣少女,等堂倌沏好了茶,兩人憑欄遠眺,細品香茗。

  湖上波光瀲灩,長空一碧,片片風帆,如在天邊。

  君山,宛若一叢青螺,浮沉在碧波之中,煙樹溟朦,蔚然蒼秀!

  紅衣少女心中一樂,露出雪白的貝齒,粲然笑道:「這裏景色,你看多美!難怪神仙都要來買醉呢!啊,敏姊,范文正的岳陽樓記,真是千古傑作!唔!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

  她被景色陶醉了,不自覺地曼聲低誦起岳陽樓記來。

  白衣書生被她叫了聲「敏姊」,不由玉臉一紅,這時見她搖頭晃腦的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低聲叱道:「慧丫頭,你口沒遮攔,怎麼老是改不過來?這副傻相,被人家瞧見了不笑死人才怪哩!」

  話才說完,就抬頭向四下裏一瞧。

  原來左邊隔著一張桌子,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一面啜茶,一面眼望著湖心在出神。瞧他兩鬢斑白,風塵滿臉,卻掩不住炯炯眼神,和微微凸起的太陽穴,分明是有極好內功的人。

  他身側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雖然布衣荊釵,卻生得十分娟秀。尤其是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覆著長長的睫毛,顯示出她的聰敏伶俐!

  桌上還放著一個長形包裹,敢情是兵刃之類。

  這一陣打量,人家可發覺啦!

  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睛,驀的和白衣書生對個正著!雲鬟底下,熱烘烘的飛起兩朵紅雲,連忙掉過頭去,她偷偷地瞧了外公一眼。

  還好!沒有被他老人家發覺,否則多難為情?

  紅衣少女先前興致勃勃,吃她敏姊輕叱了幾句,想是掃了她的清興,噘著小嘴,裝出生氣模樣。

  樓梯口,登登登一陣響,跑上兩個濃眉粗眼的大漢來。才一上樓,堂館早就夾著屁股迎上去,口中一陣大爺長大爺短的叫個不停。

  兩個大漢昂首闊步,理都不理,經過老頭那桌時,卻狠狠的盯了兩眼,才朝臨湖的窗口坐下。兩人有意無意的對看了一眼,就忙著要酒要菜。

  堂倌對這兩個大漢似乎是素識,特別的小心巴結,生怕得罪了他們。

  不多一會,酒菜齊上,兩個大漢邊談邊喝。起先似乎聲音極細。等到灌下了幾杯黃湯,酒精在肚內逐漸燃燒起來,嗓門也就響亮很多了。

  面對著紅衣少女的那個,三杯下肚,大概有點燥熱,兩隻袖管都高高挽起,胳膊上,露出刺著的青色花紋,虯筋累肉,也累累填起,一雙滿包著紅絲的賊眼,骨碌碌的瞅個不停!

  紅衣少女粉臉上已是微含怒意。

  哪知對面的大漢,忽然湊過頭去和同伴低低地說了幾句。

  另一個大漢本來背面而坐,這時倏的回轉過頭來,也向紅衣少女直瞧,口中哈哈大笑道:「這妞兒果然不錯!可是你瞧瞧,人家已經有戶頭啦!還落得到你癩皮狼口裏?哈……」

  破竹似的聲音,話才出口,「哈」的一聲,就變了「啊」!緊接著哇哇怪叫起來!

  對面的癩皮狼一聽同伴聲音有異,忙問道:「盛老二,你怎麼啦?」

  他看到盛老二臉色鐵青,嘴角裏淌出血來,兩個手指在口中掏挖了半天,拿出一很小小的茶梗,和一顆帶血的門牙。這可把盛老二氣昏了頭,他不想想人家只是一根茶葉梗子,就打落了他一顆門牙,這人沒有絕頂內功,那裏辦得到?他抹了抹嘴角上的血跡,呼的站起身來,面對著紅衣少女,正待發作。

  紅衣少女卻冷冷地哼了一聲,面罩寒霜,微露不屑。

  盛老二那裏還忍得住?一聲暴喝:「臭丫頭,你敢太歲頭上動土?」

  身形驟起,猛向紅衣少女撲去!

  「真是找死!」

  白衣書生還沒等他撲近,口中輕描淡寫的喝一句,右手袍袖,跟著一揮,盛老二一個龐大的身軀,就憑空摔出二三丈遠!

  砰然一聲,結結實實的摜在樓板之上,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如何被丟出來的?急忙忍著痛,一個虎跳,站起來,唰的從腰間掣出單刀。

  癩皮狼看同伴吃了大虧,也抽出刀來。兩人幾乎是同一動作,惡狠狠的跳將過去,舉刀就砍!

  左邊桌上的小姑娘柳眉兒一挑,霍的站起身來,似乎也躍躍欲試。

  她外公微微搖頭,以目示意阻止了她,小姑娘才悻悻地坐下。

  盛老二和癩皮狼兩柄單刀,一奔白衣書生,一奔紅衣少女,好像兇神惡煞,來勢洶洶,看著也夠怕人!

  「瞎眼狗!」

  香風拂面,紅影一晃,紅衣少女旋了一旋,又回到座上去了。

  兩個大漢手持著單刀,惡狠狠的站在那裏,竟然沒有劈下去!奇怪,他們眼球亂霎,身體像定住了一樣,紋風不動。

  臉上從獰惡變成了痛苦,黃豆般汗水,一齊綻了出來,滿含紅絲的眼球,露出乞憐之色。

  敢情是被人家點了重穴,可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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