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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原來這潛山縣,是因山而名,在潛山縣誌記載:「南為統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山。」但方輿紀要卻說:「說者以潛、皖、天柱為三山,其實非也,以形言之日潛山,言遠近山勢首潛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謂皖泊所封之國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出峭拔如柱也。」比較說得詳細。

  城在潛山之東,春秋時為皖國,漢置皖縣,晉改懷寧,元改潛山,以迄於今,其實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陸翰飛入城之後,在街上逛了一轉,瞥見那輛華麗馬車,就在橫街上一家客店門口,車帷深掩,連彎腰駝背的老僕人,都不見影子,只有那匹高頭駿馬,正在店門口吃著食料,想來落店已經有了一會。

  腳下不禁略現躊躇,但繼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腳,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來。心念一轉,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伙瞧到來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領著他一直進入上房,送茶送水,甚是巴結。

  陸翰飛試探著問道:「伙計,你們門口停著的那輛馬車,裝飾華麗,不知是什麼人的?」

  店伙忽然縮了縮頭,用手向右廂一指,輕聲說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剛來落店,就住在對面房中,人可長得真美,賽過天仙似的。」

  陸翰飛又道:「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緞繡花衣裙,外面披著一件天藍斗篷的?」

  店伙睜大眼睛「哦」了一聲,輕笑道:「相公原來認識這位小姐?」

  陸翰飛心頭踏實,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見過,好像還有幾個使女。」

  店伙搖搖頭道:「沒有,這小姐只有一個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陸翰飛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塞到店伙手中,關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准亂說。」

  店伙看到銀子,眼睛一亮,雙手接過,聳肩諂笑道:「相公就是不關照,小的也不敢多嘴。」

  陸翰飛笑了笑,不再多說。

  店伙走後,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廂瞧去,只見對屋房門深掩,窗戶也緊閉著並沒打開。

  陸翰飛感到有點困惑。

  對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無疑問,但她四個寸步不離的貼身使女,又到哪裏去了呢?

  會不會留在岳陽?抑或已經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廬家鋪遇上她們,回到岳陽,已是巧合,這回又在這裏遇上她,豈非更巧?莫非她是有意跟著自己的?

  他手上捧著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時腹中也開始盤算,見到白衣公主,自己該如何說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動?

  時間逐漸接近黃昏,車廂的白衣公主,還不見動靜,店伙卻已悄悄的進來,伺候著道:「相公出去用餐?還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廚下準備?」

  陸翰飛略一沉吟,問道:「這裏可有著名的酒樓?」

  店伙連忙笑道:「有,有,咱們這裏,雖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樓,卻是正宗徽菜。」

  陸翰飛點點頭,就跨出房門,朝外走去,行徑店堂,留神察看,也並沒瞧到老僕人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樓,果如店伙所言、在大街上佔了五間門面,雖然略嫌古老了些,氣派卻是不小!

  尤其潛山雖是偏僻小邑,但因地當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慶的必經之路,行旅客商,倒也不少,入晚之後,大街上比白天顯得熱鬧得多。

  陸翰飛走上扶梯,只見樓上雅座,卻只有六成座頭,當下在靠牆的位子上坐下,要過酒菜,舉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滿樓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拳鬧酒,一片喧嘩,只有靠窗口那張桌上,是一個落拓不羈的中年文士,倚欄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頷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這種含笑點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罷了,陸翰飛也立即報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頭之際,忽然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這一陣幽香,非蘭非麝,因風傳來,陸翰飛不期一怔。

  不,他發覺全樓酒客的喧嘩人聲,也登時靜了下來,靜得鴉鵲無聲,甚至連金針墜地,都可以聽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自己這邊瞧來!

  原來就在自己右側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嬌,冷豔無雙的白衣少女!

  她纖纖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藍斗篷,露出一身白緞繡花衣裙,隨手理著雲鬢!

  是她……!

  陸翰飛只覺心頭驟然一緊!他沒想到她也會上第一樓來,他幾乎感到有點手足無措,這真是十分尷尬之事,當著這許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這該不是問題,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要憑著曾有同舟之誼,和她接近,好探聽她的口氣,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她身上的九顆可解蠱毒的藥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終身之蠱」?

  這一瞬之間,陸翰飛方才獨自想了半天,準備好的一套言詞,也用不上了。

  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著她瞧,眾目睽睽之下,陸翰飛第一次感到膽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氣,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陸翰飛抬目向她望去的一剎那,白衣少女也無巧不巧向他瞧來!

  目光一對,陸翰飛只覺一陣面紅耳熱,心頭「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臉上,依稀飛過一抹冷笑!

  不,她左邊臉頰上漩起一個迷人的酒渦,口中輕「噫」出聲,柳眉一跳,眼珠一轉,檀口輕啟,吐出嬌脆的聲音道:「是……陸相公!」

  語聲之中,帶著驚訝和喜悅的成分,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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