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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范瑤華先前秉承師訓,再三不肯動手,但他年紀輕,經不起雲中鶴的激將,終於在山下展開了一場驚險絕倫的劍擊,要知『達摩劍法』,是昔年達摩禪師門人,追隨達摩禪師幾十年,就歷年紀載下來,達摩禪師使展過的劍法而成,再以自己揣摩所得,加以連貫,因此『達摩劍法』可說是劍術中最古老的一套劍法,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莫不從它變化而出,也可以說是劍中之祖。」

  范君瑤問道:「他們動手的結果如何呢?」

  青衣婦人道:「若論武功,自然是雲中鶴略勝一籌,對敵經驗也豐富的多,但范遙華的劍法,精深博大,也是事實,兩人一直打到三百招以上,雲中鶴一劍劃破了范瑤華肩頭的衣衫,范瑤華同樣一劍刺穿了雲中鶴的衣袖,兩人不打不成相識,就此結成了好朋友。」

  范君瑤問道:「後來呢?」

  青衣婦人道:「雲中鶴就把他邀到了家裏去。」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雲中鶴那時已是雄霸山西太行山的一幫之主,他對范瑤華確是惺惺相惜,一來是他武功高強,存心拉攏,希望拉他入夥,二來還另外有一個目的。」

  范君瑤問道:「他第二個目的是什麼呢?」

  青衣婦人輕輕嘆了口氣道:「這原也是一番好意,卻不料因此惹出了軒然大波……」

  范君瑤已經猜想的到青衣婦人口中的范瑤華,就是自己父親,因此急著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青衣婦人道:「因為雲中鶴有一個妹妹,叫做雲中鳳,比他哥哥足足小了十年,那年不過二十二歲,他們都是太行山老山主的兒女,一身功夫,出自家傳,雲中鳳自幼嬌養,但也出落得像花朵一般,平日裏仗著父兄之勢,一向眼高於頂,北五省不少武林大豪的兒子,挽人作伐,都被她一口拒絕,雲中鶴只有一個妹子,自然百依百順,他邀范瑤華到家裏去,就是存下了替妹子找一個如意郎君的念頭……」

  方璧君輕「唉」一聲道:「做哥哥的這想法,原也沒錯,只可惜他找錯了人。」

  修靈鳳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哦」了一聲道:「對了,他是少林方丈選定的三個傳人之一,回去就要剃度出家的人。」

  青衣婦人道:「雲中鶴把范瑤華延到家裏,命妹子出來相見,范瑤華只以為自己和她哥哥論交,自然也把她視作妹子看待;但雲中鶴把范瑤華邀到家裏之後,就私下裏問他妹子,對范瑤華的觀感如何?」

  范君瑤、方璧君、修靈鳳三個人靜靜的聽她述說,六道眼光,自然也全盯在青衣婦人的臉上。

  此時發現青衣婦人蒼白的臉上,忽然一紅,徐徐說道:「雲中鳳平日眼高於頂,但范瑤華的人品、武功,都令她心折,聽了她哥哥的問話,不禁羞紅雙頰,低著頭說了句:『不知道』。

  「雲中鶴看他妹子芳心默許,不禁哈哈大笑道:『妹子,你只管放心,一切保在哥哥身上,你等著做新娘就是了。』

  「在他想來,自己妹子范瑤華已經見過,說美,可以稱得上千中挑一之選,這門親事,只要自己一說,范瑤華總是一千個肯,一萬個肯,因此當天晚上,就向范瑤華親口提了出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范瑤華果然一口加以拒絕。」

  青衣婦人說到這裏,不禁又嘆息一聲道:「其實提親不成,這也沒什麼,但范瑤華和雲中鶴兩人心中,卻各自存了芥蒂……」

  她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又道:「在范瑤華來說,人家一番好意,把自己邀到家裏來,待若上賓,而且還有意把妹子嫁給他,但他有苦衷,不能接受人家的好意,愧對良友,面上總覺得訕訕的,自然不好意思再住下去,因此第二天就要辭行……

  「雲中鶴心中更是為難,他妹子平日裏對男人極少心許,這會妹子芳心認可了,他又在妹子面前誇下海口,這向妹子如何交代?另外,當然他有意拉他入幫的計畫也打破了。他是個胸懷大志的人,天下固然不乏武功高強的人,但天下如此風流蘊藉能得他妹子芳心默許的人可少之又少。天下武林能效忠於他的人並不少,但天下人中能令他推心置腹完全可以放心的人,除了妹夫,就並不多。」

  青衣婦人說的漸漸激動,雙目之中,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她沒有拭,因為傷心的淚水是越拭越多的。

  她任由淚水在臉上留下兩條顯明的痕跡,繼續說道:「雲中鶴於是竭力留住了范瑤華,說什麼也要替他餞了行才走,他手下有一個得力助手,就是申公豹侯延炳,是個不齒於江湖的敗類,替他出了個餿主意……」

  范君瑤心中暗道:「又是申公豹。」

  青衣婦人說到這裏,淚水竟像斷線珍珠般簌簌落下,聲音咽哽的道:「就在當天晚上,雲中鶴假餞行之名,狠下心腸,毀了范瑤華,也毀了他親妹妹……」

  范君瑤沒聽清楚她話中之意,大吃一驚,失聲道:「他殺了他?」

  他已知范瑤華是他生身之父,自然特別關心。

  青衣婦人淒苦的臉頰上,微現酡紅,但卻切齒道:「這比殺了他還要狠毒,他們竟在酒中下了江湖下五門的春藥,可憐一對無辜的人,卻毀在這一杯酒中……」

  方璧君、修靈鳳兩位姑娘聽得羞紅了耳朵。

  范君瑤也暗罵自己糊塗,不該多此一問,但又急於想知下文,依然問道:「後來呢?」

  青衣婦人拭著淚道:「申公豹替雲中鶴設下了美人計,只當從此可以籠絡范瑤華,可以使他妹子得到如意郎君,他也得到一個得力的心腹,那知竟然鑄下了大錯……」

  她幾乎痛哭失聲,續道:「范瑤華發現自己犯下師門戒條,心頭自然又急又憤,他哪裏知道雲中鳳清白沾污,也是被害的人,但當時滄在急怒攻心之際,只當這是他們兄妹串通好了的陷阱,不問清紅皂白,口中怒罵了聲:『賤人。』揮手一記耳光,飛身穿窗而出。」

  范君瑤已然聽出這是自己父母的悲劇,自然不好評誰是誰非,口中忍不住「唉」了一聲。

  青衣婦人續道:「雲中鳳清白玷污,還被范瑤華認作是下賤之人,摑了一個耳光,一時冤屈難訴,悲憤欲絕,順手抽出長劍,正待自刎而死……」

  范君瑤忍不住啊了一聲。

  青衣婦人接道:「雲中鶴已經得到范瑤華負氣而去的消息,聞訊趕來,看到妹子哭著拔出長劍,急忙奪下了她手中長劍,再三寬慰,說什麼也要把范瑤華找回來,而且范瑤華縱然是少林掌門方丈的門人;但師兄弟三人之中,他是老么,上面還有兩個師兄,而且又未曾落髮,佛門中人,也要講人情法理,只要他師父同意,未嘗不可挽回……」

  范君瑤又問道:「那麼後來呢?」

  青衣婦人垂淚道:「哪知范瑤華自小受他師父薰陶,少林清規極嚴,他雖是落入圈套,但自以為罪孽深重,無臉再見師父,竟然跪在少林寺山門外,自碎天靈而死。」

  范君瑤身軀猛然一震,失聲道:「就這樣死了?」

  青衣婦人悲悲切切的道:「他的死訊,雲中鶴兄妹一直並不知道,少林寺也諱莫如深,沒有一個人肯說,雲中鶴兄妹幾次找上少林寺去,都得不到范瑤華的消息……那時雲中鳳腹中,已經有了范瑤華的骨血,十月懷胎,生下一個男孩……」

  她說到這裏,有意無意的看了范君瑤一眼。

  范君瑤心裏自然明白,那男孩就是自己;但青衣婦人不肯說明,自己一時也不好承認。

  青衣婦人續道:「雲中鳳那時不知道范瑤華已死,只當他避不見面,她自然十分傷心,傷心范瑤華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傷心她遇人不淑,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再也忍不住,不覺淚流滿面,續道:「因此決心把孩子送到少林寺去,讓范瑤華知道他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那是孩子周歲那天,她用手指上的血,把此中經過,寫在一張白綾之上,連同孩子,親自送上少室山,放在少林寺的山門之外,她就悄悄的走了,她哪裏知道這孩子躺著的地方,就是他爹自絕之處……」

  他一邊拭淚,一邊說著,這故事自然淒惻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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