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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謝廣義搶著道:「方少兄,樸翁是被假冒你的賊人突然竄出,一掌擊中後心……」

  方振玉一步跨到鄧公樸的身旁,伸出右手,掌心按在他後心「靈臺穴」上,緩緩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鄧前輩,在下助你凝固真氣。」

  運起內功,從掌心緩緩度去。

  鄧公樸服藥之後,依然絲毫不見好轉,除了細微的喘息,真氣不繼,已經不能說話,此時經方振玉運起的「無極玄功」,源源輸入,他口中忽然發出一聲呻吟,散漫無神的目光,也略微有了些神,吃力地眨動了下,望著謝廣義,張張口道:「謝……謝……廣……」

  謝廣義神色一變,急忙趨了上去,雙手緊緊握住了鄧公樸的雙手,激動得顫聲道:「樸翁,老哥哥,你快別說話,先調調氣,方少兄正在替你運功度氣,一會兒就會好的。」

  鄧公樸目中起了一絲驚駭之色,又待張口,忽然身軀一震,口中「呃」了一聲,一顆頭緩緩垂了下去。

  方振玉正在運功度氣,突覺有一縷極陰極寒之氣,滲襲過來,心頭方覺有異,這一瞬間,鄧公樸體內氣機,頓時斷絕,不由大駭,急忙放開手掌,問道:「鄧前輩,你怎麼了?」

  鄧如蘭半蹲半跪在他爹的身側,看到爹的頭緩緩垂了下來,也心頭一慌,還未開口。

  只聽謝廣義驚「啊」一聲,目含淚水,顫聲叫道:「老哥哥……老哥哥……你……你就這樣的去了……」

  鄧如蘭聽他一說,才知爹已咽氣,一顆心往下直沉,失聲叫道:「爹……爹……」

  一頭撲到鄧公樸屍體之上,大哭起來!

  方振玉一步跨到謝廣義面前,神色嚴肅的叫道:「謝莊主。」

  謝廣義一怔,抬頭望望方振玉,只見他雙目神光,宛如兩柄利劍,直視自己,心頭不禁機伶一顫,一面舉袖拭淚問道:「方少兄有什麼事?」

  方振玉道:「方才在下在替鄧前輩輸氣之時……」

  謝廣義沒待他說下去,連連點頭道:「是、是,樸翁方才似乎清醒了下,唉,那是他重傷之後,經少兄輸入真氣,迴光返照,兄弟慚愧,自恨無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賊子逸去,老哥哥入山未久,就遇了毒手,竟然連一句遺言都沒說得出來,真叫人傷心……」

  他淒苦著一張又白又圓的胖臉,含著滿眶淚水,真是聲淚俱下!

  方振玉冷然道:「在下說的那一縷陰寒之氣。」

  謝廣義愕然道:「陰寒之氣?方少兄說的陰寒之氣,究是怎麼一回事?」

  方振玉依然冷聲道:「在下方才替鄧前輩運功度氣之際,鄧前輩傷勢雖重,分明已有起色,但忽然有一股極陰極寒之氣,滲透而入,鄧前輩氣機微弱,自然禁受不起,以致心脈遭寒氣侵襲而死。」

  謝廣義拭著淚,點頭道:「兄弟說過,這是樸翁重傷之後的迴光返照,人之將死,心脈先衰,自然有陰氣發自心脈,方少兄也不用難過了。」

  孫伯達跟蹤方振玉來的,至此才相信方振玉不是賊人,尤其方才的情形,他自然全部看在眼裏,心裏暗自尋思,剛才方振玉運功輸氣之時,鄧公樸確然已有起色,他剛一醒來,口中只叫出半聲:「謝廣」二字,謝廣義就急步趨了上去,雙手握著鄧公樸的手,也是真情流露。

  聽方振玉的口氣,那股極陰之氣,似乎是有人暗施陰功,但謝廣義的女兒是鄧公樸的義女,兩人論交多年,何況謝廣義只是鎮江城中的大財主,不曾聽說他會武功,但方振玉說的,似乎也是實情!

  方振玉忽然冷笑一聲道:「在下還記得在鄧家莊初次見到謝莊主的時候,謝莊主還懷疑在下就是殺害令嬡的兇手,一把扣住在下脈門,曾從謝莊主掌心,傳過來一絲極陰極寒之氣……」

  「方少兄這是誤會,兄弟從不會武功。」

  謝廣義截住方振玉的話題,臉上還是賠著笑容,說到中途,忽然笑容一斂,圓臉登時沉了下來,兩顆眼珠瞪得滾圓,「哦」了一聲,沉哼道:「原來方少兄是懷疑我謝廣義乘人之危,在老哥哥身上暗下毒手?我……我……」

  他氣呼呼的道:「你……你……可知道謝某和老哥哥是多少年的朋友?小女畫眉,慘死在賊子之手,你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賊子,替我小女報仇,不然我謝某也不會跟著到茅山來了,你……你方少兄這般血口噴人,到底是何居心?老實說,我雖然相信老哥哥的話,害死小女的真兇不是你方少兄,但你總是個起因,賊子不去假冒別人,為什麼偏偏要冒充你方少兄,小女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你手裏的,謝某不找你算賬,你倒懷疑起謝某來了,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他說得頭綻青筋,口沫飛濺,若不是知道方振玉武功高強,他真想揍他一個耳光,出出胸頭之氣!

  其實他雖然沒有出手,但指著方振玉的鼻子,大聲說話,也幾乎是快要動武了。

  方振玉靜靜的看著他,表情顯得異常冷峻,直等他把話說完,才冷冷一笑,雙目寒芒飛閃,朗聲道:「謝莊主,在下說的都是實情,你會不會武功,你心裏明白,我也但願你說的實話,鄧前輩因何致死,我會慢慢的查,假冒我的賊子,在下不會放過他,害死鄧前輩的人,我更不會放過他的。」

  鄧如蘭哭得傷心,聽到兩人爭吵起來,急忙拭拭淚水,咽聲道:「方大哥,謝伯伯是我爹多年好友,不會害爹的,你莫要誤會謝伯伯。」一面又朝謝廣義道:「謝伯伯,方大哥也是為了爹,你不要和他計較了。」說著又流下淚來。

  「你聽聽,這是如蘭姑娘親口說的吧!」

  謝廣義指著鄧如蘭,滿臉怒容的道:「如蘭姑娘是樸翁的親女兒,他自然知道我和老哥哥的交情,沒有人能離間得了,姓方的,你年紀還輕,我也不和你計較,以後說話最好想想再說,別這樣衝人。」

  方振玉沒有理他,目含淚水,朝鄧公樸屍體跪拜下去,說道:「鄧前輩,你老安息吧,在下立誓一定會找出兇手,替你報仇的。」站起身,面向鄧如蘭,拱手道:「鄧姑娘,在下有一個請求,希望鄧姑娘能夠答應才好。」

  鄧如蘭含淚道:「方大哥,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方振玉道:「我要檢視鄧前輩的遺體,看看傷在何處?是被何種掌所傷?姑娘能答應麼?」

  鄧公樸如未死,救傷自是先要看看傷的部位,和對方使用何種掌功?但如今鄧公樸已經身死,驗看傷勢,就是要翻動遺體,那自然要鄧姑娘點個頭才好。

  鄧如蘭毫不猶豫的道:「方大哥要看爹的遺體,是為了檢視致死之由,我自然同意,再說爹遭人毒手,究竟是被什麼功夫害死的,我也要瞧瞧清楚,才能替爹他老人家找出真兇來。」

  他和老父相依為命,想到老父遇害,不禁又淚如雨下。

  方振玉道:「鄧姑娘既然同意,在下那就動手了。」

  說完,走上兩步,抱起鄧公樸的遺體,輕輕翻過身來,然後又把鄧公樸的長袍解開,撩起短衫,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色呈青黑的掌印,斜拍在「靈臺」與「至陽」兩穴之間,此處正是心脈所在的致命要害,這受傷之處,掌印已然腫脹,但仍可看到皮肉內陷,凹下竟有一、二分深。

  孫伯達口中不覺「咦」了一聲。

  鄧如蘭眼看老父致命的掌痕,早已泣不成聲。

  方振玉看得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好狠毒的陰功!」

  他聽祖父說過,只有旁門陰功,擊中人體,才會隱現青黑色,卻是說不出何種掌力所傷?但他心間雖然無比激動,耳目還是十分敏銳,聽了孫伯達的輕咦,不覺轉過臉來,抱拳問道:「孫總鏢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看出鄧前輩是被何種旁門陰功所傷的?」

  孫伯達正因方才誤會了方振玉,心中深感歉意,再說方振玉是無極門的傳人,乃祖陸地神龍威鎮寰宇,自己也得罪不起,他既不是劫擄妹子的賊子,自然頗有結交之意。

  何況陸地神龍嫡傳的孫子,還看不出的陰功,轉向自己請教;自己若是當著大家說出來了,一旦傳出江湖,豈非是一件露臉的事兒。心念一轉,立即抱拳答禮,(他一對虎頭鉤早已收起來了)含笑道:「方兄好說,鄧前輩的掌傷,方兄說的極是。乃是一種旁門陰功,據兄弟所知,掌印內陷,而又色呈烏黑,及是『玄靈摧心掌』的特徵,只是……」

  他雙眉微攏,沉吟了下,續道:「只是北海玄靈叟江湖上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也沒聽說他有傳人,鄧前輩遺體的這一掌痕,只是青中有黑,並非完全烏黑,似乎與傳說稍有出入,兄弟識淺,未能確定是不是『玄靈摧心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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