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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〇


  這時天色業已昏黑下來,大殿上燃起兩支紅燭,幾張桌上,也擺滿了素齋,大家坐著等候,一見幫主偕同軍師、范少華三人相繼走出,紛紛站了起來。

  黑煞游龍走近上首一桌,腳下一停,擺手道:「諸位請坐,今晚這頓酒菜,雖是素齋,卻有雙重意義,一是薛兄父女重聚,一是范、薛兩家定了親事,大家應該多喝一杯。」

  副幫主一筆陰陽張果老笑道:「幫主說的極是,來,咱們先敬薛兄和老嫂子一杯。」

  大家聽說,紛紛舉杯站起,薛道陵連說「不敢」,夫妻兩人和大家乾了一杯。

  張果老又道:「現在咱們再敬幫主和薛兄一杯。」

  大家斟滿了酒,又和黑煞游龍、薛神醫相互乾了。

  范少華走到師傅面前,僕的跪了下去道:「師傅,不知春香谷在貴州什麼地方?弟子想去拜祭死去的爹娘。」

  黑煞游龍點點頭道:「不錯,你身世既已大白,自該前去祭奠你爹娘在天之靈,咱們今晚在此權宿一霄,明日一早,為師帶你同去。」

  范少華道:「你老人家只要告訴弟子春香谷所在,弟子自己找去就好,不敢勞動師傅。」

  黑煞游龍道:「春香谷在貴州深山之中,人跡罕至,也並無路徑可循,縱是丹青好手也畫不出來,為師不去,你如何想找得到?」話聲一落,回頭吩咐道:「兄弟明日動身,前去貴州,幫中之事,就拜託張兄和軍師兩人了。」

  張果老笑道:「有軍師在此幫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賽諸葛拱手道:「副幫主過獎了,不過浣花夫人既已訂下明年之約,在這幾個月中間,江湖上大概不至有重大變故發生。」

  薛神醫道:「拙荊要兄弟向幫主請示,小女是否要隨幫主前去?」

  賽諸葛笑道:「薛兄沒聽祁連二老說麼,范老弟、薛姑娘兩人練成『祁連雙式』,就永遠不可分離,自然也要隨同幫主去的了,再說,明年四月十九之約,只有幾個月時間了,他們在路上也好加緊練習。」

  薛神醫拱手道:「先生說的極是。」

  這一晚,大家就在廟中住宿。

  翌日一早,黑煞游龍帶著范少華、薛珠兒別過眾人,首先上路。

  ***

  貴州,古稱鬼方,為戰國時代楚之黔中,境內多山,故有「地無三里平」之說。

  黑煞游龍一行三人,取道湘西入黔,到得鎮遠,再向西行,一出鎮雄關,已是崇山峻嶺,綿連不絕,山路陡險,人煙稀少。

  他們裹糧入山,走了三天光景,早已深入萬山之中,如非黑煞游龍領路,那還辨得清方向?

  這天中午時光;越過一座山嶺,折入一處巖谷,但見兩面山壁如削,上接青冥,山腰間白雲綴繞。

  三人腳下,越走越高,片片雲絮,撲面而來,身在雲霧之中,幾乎難以舉步。

  走了一陣,只聽水聲如雷,前面斷崖千仞,一條十餘丈寬的山澗,水勢奔騰,只要再邁前一步就要墜入深淵,當真眩目驚心。

  范少華眼看前面已臨絕地,只當師傅走錯了路,那知轉眼之間,黑煞游龍已從岸腳下走上一條極仄的磴道,索縴而下。

  范少華、薛珠兒急忙跟著下去,只見黑煞游龍蹲下身子,似在察看什麼?過了半晌,才緩緩站起身來,滿臉肅穆之色,一聲不作,往下走去。

  范少華看的心中暗暗奇怪,但又不敢多問。

  到達山澗下流,又走了半里多路。

  才看到兩邊峭壁之間,貫著兩條粗如碗口的山藤,一上一下,距離水面,少說也有七八丈高下,懸空虛宕,隨風晃動,兩條山藤上下相距約有三數尺高,上面一條敢情是扶手之用,下面一條則是腳踩的了。

  黑煞游龍走近溪邊,又在四周,伏下身子,查看的甚是仔細,但依然沒有作聲,當先跨上止藤,渡溪而過。

  渡過對崖,這臨溪巖壁,上下如削,別無通路。

  黑煞游龍站定身子,朝上一指,道:「咱們如若沿溪走去,要繞上一個大圈,從這裏翻上岸巖頂,另有一條捷徑,你們隨為師來。」

  話聲才落,雙足一點,身形平拔而起,「一鶴沖天」,竄起三丈來高,一手攀住倒垂的山藤,借著悠宕之勢,貼壁飛騰,又斜升上三四丈高。這樣一路援藤飛升,片刻之間,已到了二十丈以上,身形一閃,忽然不見。

  范少華、薛珠兒那還怠慢,相繼縱身騰起,到達二十丈上,才看清峭壁至此,橫斷為兩層。

  外面一層,屹峙如屏,裏面是一條又窄又陡的夾縫,到了這裏,只要一舉步,就轉入石屏後面,但從下面望來,看到的只是壁立危崖。

  范少華舉目瞧去,早已不見師傅蹤影,忙道:「珠妹,我們快走。」

  薛珠兒停的一停,心想:「這地方如此隱秘,浣花妖女不知如何會找來的?」

  兩人一前一後,曲折往上,足足走了一盞茶工夫才竄出崖頂。原來這崖頂地勢平坦足有數畝大小,左首有一座一人來高的巨石,黑煞游龍黑袍臨風,獨自站在那座巖石前面出神。

  瞧到兩人趕來,伸手一指,黯然說道:「少華,這就是為師和你爹結義之處……」

  范少華舉目瞧去,只見岸壁上寫著一行四個大字:「盟堅金石。」下方是:「某年某月某日,桑九、范春華義結金蘭於此。」

  范少華自然認識這一行字筆力蒼勁,正是師父的手跡,那是以「金剛指」書寫而成,每字都有三分來深。但兩人具名處,「范春華」三字,字跡較嫩,指力也比師傅較淺,那自然是自己父親手筆了。

  自己既沒有見過父親一面,就是父親留下的手跡,大概也只有這三字了!

  范少華想到這裏,不禁心頭一酸,熱淚盈眶,跪倒地上,朝石壁拜了幾拜。

  黑煞游龍也是黯然落淚,等范少華站起,伸手朝壁上一指,道:「少華,你再看看這裏!」

  范少華朝師傅手指之處望去,只見石壁上另有「該死」兩字,卻有五分深淺,不覺一怔道:「師傅,這是誰寫的?」

  黑煞游龍道:「還有誰?自然是浣花妖女寫的了。」

  范少華只覺心頭怒發,哼道:「好個妖女,范少華不把你劍劍誅絕,誓不為人。」

  說完,舉起手腕,連指在「該死」兩個字上,加了「浣花妖女」四字。

  這樣一來,就變成了「浣花妖女該死」。

  黑煞游龍目注石壁,看了一眼,不禁暗暗皺眉。

  原來范少華寫上的四字,雖然深達六分有餘,粗看起來,似已超過浣花夫人,但人家是十五年前寫的,這十五年來,她勤修苦練,功力自然又精進了許多。

  范少華最近才得蒙祁連二老以「傳燈大法」貫輸了功力,卻依然只能比十五年前的浣花夫人稍勝一籌,自然使黑煞游龍看的暗暗皺眉。

  薛珠兒問道:「老前輩,這裏離春香谷還有多遠?」

  黑煞游龍道:「下去就到了,你們隨我來。」轉身往巖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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