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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白少輝緩步跨入房中,果見一張錦榻上放著一襲青綢長衫,當下就脫下勁裝,換過衣服。

  揭下面具,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另有一張面具,隨手戴上,攬鏡一照,自己又成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生得長眉鳳目,臉如傅粉,辰若塗朱,只是神色略嫌呆板,心中不覺暗暗好笑道:「有誰知道我白少輝的本來面目,也是假的呢?」

  開門出去,村姑望著他嫣然一笑,道:「小婢替少俠帶路。」轉身直向後院行去。

  白少輝隨她身後而行,一面問道:「在下幾個敝友,都在這裏麼?」

  村姑邊走邊說:「少俠見到大姑娘,她自會告訴你的。」

  白少輝淡淡一笑,不再多問,一會工夫,進入後院一間佈置幽雅的敞軒之中。

  村姑欠身道:「白少俠請寬坐片刻,小婢進去通報一聲。」

  白少輝拱手道:「有勞姑娘了。」

  村姑蓮步細碎,急急行了進去。

  過了片刻,只見一個秀髮披肩的紅衣女子,從簾後款步走出,朝白少輝福了福道:「有勞白少俠久候了。」

  話聲清脆,聲音甚甜。

  白少輝昨晚看到的花大姑,只是一個假的金鷹堂主,根本沒見過她真面目,此時急忙站起身子,舉目瞧去。但見那紅衣女子面色焦黃,凹臉厚嘴,生得甚是醜陋,和那清脆的口音,極不相稱。

  白少輝的師傅黑然游龍桑九,精擅易容之術,江湖上可說無出其右,白少輝幼承師訓,對易容一道,自然十分當行。

  一眼就瞧出紅衣女子臉上,分明戴著人皮面具,心中暗暗好笑,連忙拱手道:「多謝大姑娘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花大姑目光一抬,兩道清澈眼神瞟了白少輝一眼,含笑道:「白少俠不用客氣,請坐了好說話。」

  一名青衣使女端上兩盞茗茶,放到几上。

  白少輝和她目光一接,心頭不禁升起此女眼睛看來極熟之感!

  他剛和湘雲同船,驀然心頭一動,暗道:「是了,她兩道眼神,清澈如水,正和湘雲生得一般無二,難怪看來似曾相識。」

  心念轉動,一面拱拱手道:「敝友現在何處,不知能否讓在下和他們相見。」

  花大姑微笑道:「目前百花谷偵騎四出,幾批高手,聯合出動,周圍百里,全在他們搜索範圍之內,五位令友我已給他們分別安頓在妥善之處,再過一會,就可看到他們了。」

  白少輝聽她如此說法,自己不好多問。

  花大姑一手托著茶盞,抬眼道:「白少俠請用茶。」

  白少輝呷了口茶,和花大姑對面而坐,無話可說,感到甚是彆扭,隨口問道:「花小妹也不在這裏麼?」

  花大姑道:「小妹像是沒韁野馬,屋子裏那能呆得住?」

  她語氣一頓,望著白少輝道:「賤妾有一不明之處,不知少俠可肯賜告?」

  白少輝道:「姑娘要問什麼?」

  花大姑道:「少俠混入百花谷,真是只為搭救王立文等幾人麼?」

  白少輝道:「不錯,在下此次再入百花谷,正是為敝友去的。」

  花大姑道:「據我所知,少俠和王立文等人,只是初交。」

  白少輝道:「姑娘說的極是,在下和王兄、金兄等人,雖是萍水相逢,但一見如故,道義論交,豈能眼看他們身陷百花谷,神志受迷?」

  花大姑點點頭道:「少俠說的,也許是實情,但少俠趕來成都,總不是千里迢迢,專趕浣花日玩樂來的吧?」

  這句話,聽的白少輝矍然一震!不錯,當日九疑先生分析自己身世,認為目前還不到時機,早知道了有害無益,但他可以把範圍縮小一些,讓自己去磨練磨練。

  這才授了自己一個錦囊,要自己在四月十九以前,趕到成都,這是自己到成都來的唯一目的。

  但自從到了成都之後,接連遇上許多事故。

  自己夾在他們百花谷、葬花門兩派之間,奔波了這許多天,連自己到成都為什麼來的?都丟到腦後去了。

  一念及此,不由暗暗叫了聲「慚愧」,一面抬頭道:「姑娘見詢,敢不奉告,在下遠來成都,確是有事來的,但自從浣花日無意遇上了百花谷之事,這多天來,一直為此而忙,幾乎忘了正事。」

  花大姑眨眨眼睛,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白少輝遲疑的道:「在下……」

  花大姑淡淡一笑道:「白少俠如有為難之處,那就不用說了。」

  白少輝道:「在下是訪求身世來的。」

  花大姑吃了一驚,一雙秋水,脈脈含情的凝住著白少輝,問道:「你……自稱姑蘇白家子弟,那是假的了!」

  白少輝話說出口,心中正感後悔,暗想:「這花氏姐妹,行事神秘,自己對她來歷,還一無所知,她對自己,卻好像知道的很多,師傅一再說逢人且說三分話……啊,我何不將計就計,給她個莫測高深。」

  心念一轉,徐徐說道:「那倒不假,只是家父昔年宦遊入川,適逢兵亂,一家人離散,雙親下落不明,在下由乳母撫養長大,僅知是姑蘇白家人氏,詳細身世,就不得而知,在下入川,就是想查訪失蹤多年的雙親來的。」

  花大姑點點頭道:「少俠原來有一段淒涼身世,賤妾不該動問,引起少俠惆悵。」

  白少輝乘機道:「在下和姑娘素昧生平,還未請教……」

  花大姑低低的道:「賤妾小字如玉。」

  白少輝道:「在下不敢動問,姑娘可是戴了面具麼?」

  花大姑嗯了一聲,嬌笑道:「是了,我聽小妹說過,少俠精於易容,區區面具,自然瞞不過你的法眼,你是不是想瞧瞧我的面貌麼?」

  白少輝聽的臉上一熱,人家是個大姑娘,自己要想看她容貌,豈不太以唐突?一時竟然答不上話去。

  花大姑柔聲道:「賤妾不願以真面目和少俠相見,實是自慚形穢,我……生得太醜了。」

  白少輝道:「在下敝友,蒙姑娘仗義援手,內心感激不盡,因此想一睹姑娘面貌,日後在江湖上見面,也好彼此招呼,和美醜無關,何況人生在世,豈能以貌取人?」

  花大姑低頭道:「少俠說的也是有理,既如此,賤妾只好出醜了。」

  白少輝道:「在下言出至誠姑娘萬勿見怪。」

  花大姑微笑道:「其實白少俠看到的,已經是我的真面目的了。」

  說話之時,徐徐舉起纖纖玉指,從臉上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白少輝抬目瞧去,不禁為之一呆!

  ▼第十八章 五路長老

  花大姑揭下人皮面具,依然是一張濃眉大眼,粗皮厚肉的焦黃凹臉,只是嘴唇比方才稍微薄了一些和戴著面具時完全一樣。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她生得這般醜陋,難怪要戴人皮面具了,尤其她戴在臉上的面具,似乎比一般精製的面具要厚,這是她故意使人一望而知她戴著面具,就不會笑她醜陋,用心可謂良苦!唉,她甜脆的聲音,剪水般的雙瞳,笑的時候,露出來的兩排潔白編貝的牙齒,和那雙殷紅指甲,白嫩如玉的纖手,處處都顯示出她正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可惜……」

  花大姑迅速又戴上了人皮面具,手掌輕輕在臉頰四周勻貼了一下,眼珠一轉,輕聲道:「你看了是不是很失望麼?」

  這還用問?男人看女人,自然希望看到一個千嬌百媚的才過癮。

  從前有一位詩人,題背面美人圖云:「美人背倚玉欄杆,惆悵花容一見難,幾度喚她她不轉,凝心欲掉畫圖看。」但如果真的掉轉畫圖來,看到的一個畫中無鹽,豈不令人大失所望?這一情景,差堪和此時相比。

  白少輝心中當然微感失望,這話可不能說出口來,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怎敢如此存心?」

  就在此時,只見先前那個村姑掀簾而入,欠身道:「啟稟大姑,前面酒席已經擺好,大姑和白少俠,可以入席了。」

  花大姑問道:「正副長老們都來了麼?」

  村姑笑道:「都來啦,就是等候大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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