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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如說自己在什麼地方被她瞧出了破綻,那麼以她的功力,足可置自己於死地,似乎也用不著當面賜自己毒藥。如果這顆真是「無憂散」解藥,她此舉用意何在?如果不是解藥,而是毒藥,自己該不該吞服?上次硬著頭皮喝下「無憂散」那是九疑先生給自己的那顆藥丸預服在先,這次如若吞上毒藥,那可沒有人解救自己了……

  他心念電轉之際,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湘雲手上是悅服丹,雖能恢復記憶,但還是一種迷失心神之藥,你務必以內功逼住,不可吞下。」

  這是紫薇壇主的聲音,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動,此刻那有他考慮的餘地?裝出一副茫然神情,望望湘雲,果然伸手接過,納入口中,咽了下去。

  「悅服丹」他並不陌生,自己曾在祁陽一處破廟中目睹龍門五怪吞服,而且聽鐵面神判南宮無忌說過,這「悅服丹」還是出於義父之手。

  那天,他瞧到龍門五怪初來之時,好像也被迷失了神志,但服下「悅服丹」只片刻工夫,神志立時清醒過來,可見「悅服丹」藥效發生的極速。

  他一面以內功逼住藥物,一面故意緩緩低下頭去。過了一會,白少輝忽然抬起頭來。朝端坐著的浣花夫人望了一眼,臉上登時流露出一片由衷的悅服恭敬神色。這是他事先知道服下「悅服丹」的人,衷心悅服,終身不貳,他此時的裝作,可說絲絲入扣,毫無破綻。

  湘雲微微一笑,問道:「你服下解藥,神志是否全已清爽了?」

  白少輝道:「屬下全已清爽了。」

  湘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少輝道:「屬下姑蘇白少輝。」

  湘雲又道:「你對百花谷的看法如何?」

  白少輝恭敬答道:「夫人聖明,屬下恩蒙收錄,能在谷中聽候差遣,實是屬下無上榮幸。」

  湘雲抬目朝浣花夫人望去,浣花夫人微微頷首。

  紫薇壇主看到這裏,輕輕吁了口氣,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了下去。

  湘雲轉身從案上取起一個黃紙密封,一面朗聲道:「白少輝暫以青鸞壇護法任用,著即依柬行事,不得有誤。」

  白少輝不知青鸞壇護法,究是何等身分?而且今日這場「大校」,也不見青鸞壇主其人,心中雖感不解,但湘雲既有「依柬行事」之言,自己似乎也毋須多問,這就雙手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敬遵法諭。」

  說完,又行了一禮,緩緩退下彩臺。

  紫薇壇主拱手道:「恭喜白護法。」

  白少輝連忙還禮道:「屬下蒙夫人恩典,今後還要壇主多多照應。」

  說話之時,浣花夫人已扶著湘雲、秋雲步下彩臺,跨上軟轎,大家恭送如儀。浣花公主也由八名使女簇擁著隨轎而去。

  浣花夫人走後,龍姑婆便將三隊花女撥交紫薇壇,二隊撥交白翎壇。紫薇壇主和白翎壇主也把所屬武士,撥交金鷹堂主。

  白少輝趁著她們相互移交人數之際,暗中一提真氣,把逼住的「悅服丹」吐了出來。直等大家移交清楚,龍姑婆逕自率領五隊花女先行退去。

  紫薇壇主朝白少輝道:「白護法撥入青鸞壇下,但青鸞壇並不在此,你可仍在本壇暫住。」

  說話之時,暗遞了一個眼色。

  白少輝趕忙恭身應「是」。

  紫薇壇主沒再理會,冷然道:「大家隨本座回去。」

  說完,朝白翎壇主、金鷹堂主拱了拱手,昂首朝谷外行去。

  白翎壇主、金鷹堂主同時拱手還禮。

  白少輝跟在紫薇壇主身後,暗暗尋思。如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撥歸金鷹堂下,充當金鷹衛士,那麼除了原來的紫字十八號王立文、金一凡、錢二、趙三、卓七四人,自然也全在這裏了。

  他先前因浣花夫人踞坐臺上,這女魔頭目光如電,居高臨下,只要自己稍露形跡,可能就被發現。此刻,情形不同了,自己不但「無憂散」迷藥已解,而且還當上了青鸞壇護法,眼看白翎壇主和金鷹堂主,同時向紫薇壇主拱手,也慌忙向兩人抱拳行禮。

  他原想趁機默察金鷹衛士中有沒有金一凡等人的下落?只見白翎壇主俏目一轉,笑盈盈的道:「白護法榮升之喜,你還認識我麼?」

  白少輝經她一叫,不得不停下步來,恭身答道:「當日屬下不知是壇主金駕,正要向壇主請罪。」

  白翎壇主格的嬌笑一聲道:「白護法還記得?那天原是誤會,誰還放在心上?」

  金鷹堂主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瓜子臉,只是眉毛稍濃,皮膚也稍黑了些,人可生得挺俏,一雙大眼睛打量了白少輝一眼,問道:「三師姐早就認識他了麼?」

  白翎壇主嬌笑道:「豈止認識,差點還傷在白護法的簫下呢!」

  白少輝臉上一紅,道:「屬下如何是壇主的對手?」

  白翎壇主瞟了他一眼,抿抿嘴道:「說實在,你那一記簫招,著實高明,江湖上能夠避得開的人,只怕也為數不多……」說到這裏,口中輕「哦」一聲道:「你看,說了半天,我還沒替你引見,這是四師妹,咱們這裏的御林軍統帶,金鷹堂申堂主。」

  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連忙躬身道:「屬下見過申堂主。」

  金鷹堂主臉上微微一紅,道:「三師姐就是喜歡多嘴。」

  纖手一抬,冷然道:「白護法請吧!」

  白少輝在這一瞬之間,目光掠過,只覺站在她身後的金鷹衛士,除了原來的紫字十八號王立文之外,其中一人,身材極似金一凡,但因大家全非本來面貌,又換了裝束,像錢二、趙三、卓七三人,都是普通身材,一下那能認得出來?回頭看去,只見紫薇壇一行人已經走出老遠,這就匆匆行了一禮,急步追了上去。

  紫薇壇主目光一側,問道:「戚佩玉叫住你,和你說了些什麼?」

  白少輝道:「白翎壇主問我是不是不認識她?」

  紫薇壇主冷冷一哼,沒再多說。

  ***

  回轉紫薇壇山下,紫薇壇主停住身子,朝身後兩名使女吩咐道:「月仙、蕊仙,可領她們去屋中休息。」

  然後回頭對白少輝道:「白護法也請回屋去吧,夫人指示,不可延誤了。」

  說完逕自率著四名使女,朝山上走去。

  白少輝回到屋中,已是午牌時光,一名黑衣漢子,替他送來午餐。

  白少輝心事重重,想起自己此次重來百花谷,原是志在救人,眼前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已撥到金鷹堂下,充當了金鷹衛士。

  自己卻被調升到青鸞壇下,和王立文等人,分了開來,而且浣花夫人又頒下一份密柬,要自己依柬行事。看來救人之事,愈來愈棘手了,縱有紫薇壇主暗中相助,只怕也難以如願。

  他匆匆吃過午餐,等黑衣漢子收去碗盤,便自闔上房門,從懷中取出黃紙密封,輕輕撕開,抽出一張浣花箋,只見上面寫著:「字諭青鸞壇護法白少輝,自即日起,著即洗去臉上易容藥物,仍以白少輝本名,行走江湖,查范殊下落,並設法與之結交,探詢其身世來歷,特賜百花符令一面,准爾便宜行事。」

  封內果然還符有一片玉符。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自己好不容易混進百花谷,一事無成,這下又呆不下去了。

  那姓范的少年,究竟和浣花夫人有什麼仇恨,值得她如此重視?自己是否真要依她柬帖行事,查訪范殊?百花符令,自然是百花谷的權威信符,自己有了百花符令,大概可以進出自如,能善為利用,也許可以救出王兄、金兄等人……

  正在思潮起伏之際,突聽左右隔壁書房中,隱隱傳來了一陣女子的笑謔之聲!

  那是紫衣武士們撥歸金鷹堂之後,這裏的空屋,已經有花女們住進來了,敢情只有自己這一間,仍由自己佔住著。

  她們並沒有被迷失神志,自然和同伴有說有笑。

  他心頭本來已覺一片紊亂,此刻再聽到左右芳鄰,咭咭格格的笑聲,更覺如坐針氈!

  就在此時,只見自己房門突然被推開,一條綠影,很快閃進房來。

  白少輝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子,定睛瞧去,原來那綠影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一身翠綠衣衫,皮膚雪白,一張圓圓的臉孔,生得甚是清秀。

  那綠衫少女沖著白少輝笑了笑,伸手閂上了房門。

  白少輝忙道:「姑娘走錯了地方。」

  綠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才不會走錯呢!」

  白少輝道:「這裏是我住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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