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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薛少陵終於悠悠醒轉,睜目一瞧,自己正臥在一張柔軟的牙床之上。

  錦帳繡被,佈置的十分華麗,只是四周不見天光,好像是在晚上,床前點著一支紅燭,正在閃閃發光。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會睡在這裏的呢?他吁了口氣,準備挺身坐起,那知這一挺,陡覺胸口劇痛欲裂,連呼吸都感困難!心頭不禁大驚,也同時使他想起自己和白髯青袍老人動手的事來,自己連發三招,都被對方躲開,就在四招上,被那隻飄忽怪手,拍在左胸,當場就昏了過去。由此看來,自己傷的不輕,只不知如何會到這裏來的……

  就在此時,只見房門輕啟,悄悄閃進一個青衣書僮,躡手躡腳的朝床前走來,一眼瞧到薛少陵已經醒來,不覺輕笑道:「相公醒來了?」

  薛少陵只覺這青衣書僮十分眼熟,好像在那裏見過,這就抬目問道:「小哥,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書僮含笑道:「快別多問,你已經有一晝夜昏迷不醒,這時剛剛醒來,不宜多說話。」

  薛少陵瞧到他的笑容,腦中登時靈光一閃,想起那天在張果老屋裏,捧茶杯給自己的小童,就是這般模樣!

  心念一動,目注書僮,問道:「你就是小燕?」

  青衣書僮身軀微微一震,臉上一紅,愕然問道:「你怎會知道我名字的?」

  薛少陵奮力掙扎了一下,怒聲道:「你們把我擒來,要待怎的?」

  他這一掙扎,頓覺胸口劇痛,額角上也綻出黃豆般汗珠來,只是他生性倔強,咬緊牙齒,連哼也沒哼。

  小燕瞧得大吃一驚,忙道:「相公不可妄動,你重傷未癒,目前只仗著壇主的保心丹,托住傷勢,不起變化……」

  薛少陵冷笑道:「在下傷勢再重,也不用你們壇主救治。」

  小燕呆得一呆,道:「壇主方才來看了相公傷勢,已經傳下令去,請一位大夫前來替相公治傷,只是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趕到。」

  薛少陵道:「你們壇主還會有什麼好心?」

  小燕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們壇主平日言出法隨,沒有一個人不怕他,對相公可沒惡意。」

  說到這裏,口氣微微一頓,又道:「昨天要不是相公激怒了他,也不會身負重傷了,小婢聽壇主的口氣,他手下已經留了情分,不然,你就是有十條小命,也早完了。」

  薛少陵想起白髯老人直向自己的胸口拍來的掌勢,若不是中途稍偏,確實足以置自己於死地。

  但口中卻冷冷哼道:「在下豈是怕死的人?」

  小燕瞪著他,低低的道:「相公脾氣這般倔強,見到壇主,千萬要忍耐一些,我們壇主也是個生性倔強的人,你如在言語上得罪了他,那是自討苦吃了。」

  她說來委婉,對薛少陵極似關切。

  薛少陵不覺心中一動,暗想:「她說的不錯,眼下形勢,自己當真只有暫時忍耐一途。」

  望了小燕一眼,說道:「多謝姑娘關照,在下記住了。」

  小燕嫣然一笑道:「這樣就好,小婢從沒看到過壇主對人有像對相公這般關心,就說今天晚上,壇主已經親自來過兩次了。」

  薛少陵道:「你們壇主武功很高。」

  小燕道:「是啊,當今武林,除了主上,還有誰能勝過他?」

  薛少陵暗想:「昨天自己曾聽白髯老人說過他是奉命來的,想來,就是他口中的『主上』了,不知這『主上』又是什麼人?這丫頭年紀不大,自己不難從她口中慢慢的套出來。」

  心念一轉,故意「啊」了一聲,道「你們壇主既有這麼厲害,何以在下在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

  小燕笑道:「江湖上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了,就算是外三堂三位堂主,又有誰見過我們壇主的真面目呢?」

  薛少陵道:「原來在下見到的並不是你們壇主的真面目。」

  小燕似已警覺到薛少陵在有意套她口氣,眨眨眼睛,笑道:「小婢替相公熬了一鍋稀飯,原是進來看看相公醒來了沒有,相公想已餓了,小婢這就去端來。」

  薛少陵給她一說,果然覺得腹中饑餓,點點頭道:「如此有勞姑娘。」

  小燕回眸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薛少陵望著她後影,心中暗道:「這丫頭看來十分機警,自己想要從她口中套話,倒不可操之過急,使她心中警覺。」

  他重傷未癒,多說了幾句話,方才倒也並不覺得,這一靜下來,就感到中氣不繼,胸口疼痛,當下就闔上眼皮,緩緩調息。

  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走進房來,睜眼一看,小燕托著一個木盤,走到面前,低聲說道:「相公可是疲乏了麼?小婢餵你吃吧。」

  薛少陵道:「這個如何使得?」

  小燕道:「相公身負重傷,動彈不得,小婢是奉命伺候相公來的,自然由小婢餵你吃了。」說完,不待他再說,放下木盤,在床沿坐下,一手揭開碗蓋,拿起銀匙,舀了匙粥朝薛少陵口中餵來,一面又道:「這粥是用雪蓮煮的,吃了對相公傷勢有好無壞,相公放心吃吧!」

  薛少陵確實無法動彈,也只好由她餵著吃了。

  一回工夫,已把一碗粥吃完,小燕笑著問道:「相公吃飽了麼?」

  薛少陵點點頭道:「飽了,多謝姑娘。」

  小燕抿嘴一笑道:「小婢只是奉命行事,相公以後謝我們壇主就是了!」

  端起木盤,又道:「相公早些安歇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上路呢!」

  回頭吹熄燭火,悄然退出房去。

  薛少陵睡在床上,心中只是想著他們壇主,何以要對自己這般優待?小燕曾說連他們外三堂的堂主,都沒有見過他真面目,這白髯老人究竟是何來歷?竟有這般神秘?尤其小燕口中的「主上」,不知又是什麼人?他心中胡亂想了一陣,漸覺眼皮沉重,不自覺間,睡了過去。

  就在他朦朧之間,突覺有人走近床前!

  薛少陵雖在重傷之中,終究自幼練功,根基極深,容易警覺,但他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只覺那人已經一指點上了自己睡穴,人就酣然睡去。

  睡夢之中,但覺有一雙炙熱如火的手掌,在身上輕輕推動。

  隨著那人手掌移動,就有一股滾滾熱流,直入腠理,全身經絡,粗脹欲炸,炙熱難忍,張口欲叫,又苦於叫不出聲來!

  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炙熱漸消,那雙手也移開了,耳中依稀聽到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記住了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可妄動真氣。」

  聲音雖細,直震耳鼓,薛少陵聽得十分清晰,但他卻在熟睡之中。

  這一覺睡得十分舒暢,第二天清晨,薛少陵從睡夢中醒轉,睜開眼來。

  只覺小燕已經站在床前,睜著一雙眼睛,望著自己,笑道:「相公昨晚睡得好麼?」

  薛少陵道:「我睡得很好。」

  說話之間,突覺自己一身內衣,已經被冷汗濕透,回想昨晚之事,渾如夢境,但渾身感到無比的舒泰,胸口疼痛若失,暗暗運氣一試,但覺真氣暢通,不僅傷勢已經全好,體內氣機,比沒有負傷之前,好像還要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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