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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碼頭一帶帆檣如林,進出的船隻往來如飛,水手們吆喝著撐舵運槳,舟行似箭。直到出了江岔子水面漸寬,轆轆聲中,業已扯起風帆順風逆水往上流直去。

  白玫還是第一次坐船,覺得十分好玩,一手支頤,只是看著遠山近水,悠然出神!

  江青嵐獨坐無聊,不由想起大方真人遲老殘臨走時贈送自己的那本「兩儀真解」。這多天來,一直揣在懷中,沒有時間翻看。

  這位武功入化的奇人,在書中首頁寫有「兩儀真解,功參造化」之言,自然不是誇張之詞。只要瞧他眼巴巴的從崤山死谷,趕到江南尋找自己,贈送這本手抄書本,可見他對這本「兩儀真解」,何等重視。

  心中想著,就從懷中取出,打開一瞧。只見第一面上,只畫著一個太極圖。

  第二面並排畫著兩個圓圈,中間相連,狀似連環,這兩幅圖,並無說明。

  第三面上,是一篇只有兩百來字的古文,文義晦澀。

  任你江青嵐自幼聰穎,經書百家,過目成誦,和內功心法,也有相當基礎,但對這篇古拙文字,仍有許多難以理解之處。再一翻到第四頁,那才是遲老殘「兩儀真解」積數十年精心探討的心得,注釋極為詳盡。

  大意是說「兩儀真解」就是先天真氣,取法於天地未分,混沌一元之象,人體為一小周天,以歸真返璞,天人合一為主。接著就是如何運氣,如何運功,和以靜制動,以柔剋剛之訣!

  江青嵐玄關已通,對本門無上絕學的「離合神功」,也有了四五成火候。「離合神功」,原也是從先天太極演繹而來,武學之道,不論何門何派,到了最高境界,原是殊途同歸,其理則一。

  他此時看到遲老殘這篇注釋,不由觸類旁通,豁然而悟!暗想本門的「離合神功」,講究「引力返虛」原來還是後天之靜。

  「兩儀真解」,主張培養渾然之氣,是從先天的靜字上做功夫。由此看來,這「兩儀真解」,比自己所學,境界又高了一成。難怪遲老殘找一個傳人,要如此鄭重其事!

  心中這份狂喜,真是無可形容!白玫望了一會兩岸峭壁,和紆曲山水,回過頭來,只見嵐哥哥手上捧著一冊薄薄的書本,全神貫注,臉露喜色,瞧得十分出神,不由輕聲叫道:「嵐哥哥,你在看什麼呀?」

  江青嵐唔了一聲,放下「兩儀真解」,笑道:「這是遲老前輩相贈的『兩儀真解』,一本至高無上的武學秘笈,玫妹,你也來瞧瞧!」

  白玫聽到嵐哥哥肯把至高無上的武學秘笈,讓自己同學,心頭一甜,但卻螓首微搖,媽然笑道:「嵐哥哥,那是迎老前輩送給你的咯!你看好啦,我不想學。

  「那叫我玫兒的人說過,只准我學他的功夫,不准再學旁的,他說,只要我肯用心苦練,不難天下無敵!」

  江青嵐聽他如此一說忽然想起長恨谷口,千里孤行客和遲老殘對了一招。當時自己雖然沒有看清楚,但千里孤行客只飄然後退了一步,遲老前輩卻連退兩步之多。

  大方真人遲老殘,乃是名列武林六絕,天狼天狐的師父,武功之高,已入化境,還比千里孤行客要遜上一籌。

  足見千里孤行客要白玫用心苦練,不難天下無敵,也確非虛語!

  心中想著,一面點頭笑道:「你說得極是,傳你武功之人,定是一位絕世奇人,以你所學,愚兄恐怕還及不上呢!那位奇人,不知可曾告訴遇你,是那一門派的功夫?」

  白玫聽到嵐哥哥稱讚自己,心中覺得高興,接著又臉上一紅,正想開口,但聽到後來,卻搖了搖頭,茫然的道:「他只是教我怎麼練的,從沒說過什麼門派呀!有時我練不好,他還兇兇的罵我呢。」

  江青嵐知道這位妹子,懂得不多,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來,只好笑著點頭!

  說話之間,天色已晚,船家在平善壩一個小村子旁攏了岸,這裏正好是一個江岔子,水勢較緩,水手們休息下來,小廝在殺雞做飯。江青嵐和白玫兩人也走出船艙,在船頭上站了一會,只覺這西峽果真千峰百嶂,山水迂曲!

  飯後,小廝沏上一壺茗茶,兩人在艙中談了一會。船上水手,這時都已在後艙橫七豎八的入了睡鄉!

  江青嵐瞧白玫也微有睡意,就矚她先睡。自己就在艙中依著遲老殘「兩儀真解」所說內功,運氣調息。

  練了一個更次,只覺一口先天真氣,果然隨意運轉,四肢百骸,充塞了無比活力,正自心中歡喜。

  忽聽遠處水聲嘩嘩,敢情有一艘船隻從上游駛了下來!心中納罕,目前正值夏季,三峽水勢洪大,許多巖礁,全已沉沒,大白天裏尚且十分驚險,什麼船隻有恁地大膽,還敢在黑夜航行?

  心念轉動,正待探頭出去,瞥見自己後梢,忽然射出燈光,閃了兩閃,果然江面上也立時有燈光反射過來!

  江青嵐如今在江湖上跑多了,經驗自然也增長不少。心中一動,忽然想起白天在宜昌碼頭僱船時的情形,分明就有蹊蹺,難道自己上的就是盜船?

  正想之間,只聽那艘來船,越駛越近,隱約聽到收帆板槳之聲。不多一會,漸漸已和自己的船並在一起,接著只覺船身微微一晃,連忙躡足過去,輕輕推開船艙,向外一望,果然有一條黑影,從自己後梢飛起,往來船上躍去,瞧他身形,正是那個穿對襟短襖的船家!

  江青嵐微微一哂,憑這點身子,也想在江湖上混?當下閃出船艙,只見那船家躍上來船之後,那船還在搖晃未定,也立即一提真氣,身子憑空橫掠,輕輕落在來船桅桿的橫桁之上,向四處略一打量,悄無聲息的往船蓬上飄落。

  他這一手輕功,何等輕靈,即使一流高手,身在艙中,當此船身還在搖晃之際,也不易察覺得出。

  江青嵐身貼船蓬,向下瞧去,那比自己先躍上船的對襟漢子,此時也剛走入船艙。他見到艙中坐著的高大漢子,連忙躬下身去,諂笑著道:「九爺!你老親自趕來嗎?」

  那九爺並未作答,只問道:「姓江的小子,可在船上?」

  對襟漢子連忙應「是」。

  九爺又問道:「他們可起了什麼疑心?」

  對襟漢子忙道:「瞧他們並沒發覺!」

  九爺嘿了一聲,點頭道:「這事你做得不錯!記住,這兩人是師傅他老人家特別吩咐,明天午後,你們船在牛肝馬肺峽附近,就折斷船舵,讓他們多喝幾口水,大師兄,二師兄會親自趕來接應。」

  對襟漢子又連連應「是」。

  九爺又道:「那姓江的小子,厲害得緊,你千萬大意不得,此刻可從水裏回去,別晃動船隻,惹他們起疑!」

  對襟漢子伺候著道:「九爺可有別的吩咐?」

  九爺擺手道:「沒有了,你快回去罷!」

  對襟漢子行禮退出,果然嗤的從船舷鑽入水中,悄悄游回。江青嵐雖然聽到了他們陰謀,但心中兀自不解,自己幾曾和長江一帶的水寇,結下樑子?

  聽口氣還是他們師傅特別吩咐下來,他們師傅又不知是誰?牛肝馬肺峽,不知在什麼地方,想來定是十分險惡之處!心中想著,也就飛身掠回船上。

  瞧瞧白玫,她香息輕勻,睡得甚香,當下也不再驚動,自己回房入睡。

  第二天清晨,水手們啟錨開船,七八個縴夫,已從大絞盤上,取出兩根纜索,上岸背縴去了。

  江青嵐把昨夜之事,悄悄的告訴了白玫。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還覺得挺是好玩,嬌笑著輕聲兒道:「嵐哥哥,那我們幾時動手呀?」

  江青嵐劍眉微皺道:「玫妹,這可不是玩的,我們都不識水性呢,等到前面近灘之處,叫他們靠岸就是。」

  白玫不依道:「他們這些賊子,平日裏劫財害命,天理難容,我們碰上了,豈可輕易放過?嵐哥哥,我們就等到了牛肝馬肺峽,瞧他們怎樣對付我們不好嗎?」

  江青嵐還想再說,白玫俯在他耳邊,吹氣如蘭,輕聲說道:「好啦!好啦!嵐哥哥,船翻了,我有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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