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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離火真人略一遲疑,道:「這個……」

  黑衫老人不耐的道:「這個什麼?難道你想佔為已有?」

  離火真人突然面現淒色,顫聲說道:「大師兄,這是先師遺命……」

  「哈哈哈哈!」黑衫老人仰天厲笑,聲若裂匹!

  「先師遺命?姓耿的,你口口聲聲先師遺命,你的先師,是老夫何人?」

  離火真人臉上又是一陣痙攣,答道:「先師自然是大師兄的先人。」

  黑衫老人暴喝道:「你既知烈火旗是祝家之物,還不雙手奉上,難道真要老夫親自動手?」

  江青嵐躲在樹後,聽得十分清晰,暗想原來這兩個師兄弟,是在爭一面什麼烈火旗。一個是先人遺物,一個是先師遺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聽離火真人濃眉一皺,徐徐的道:「大師兄之命,小弟自當遵奉,只是此舉關係本門存亡,小弟斷難應命。」

  「好哇!你真當老夫收拾不了你?」

  黑衫老人厲笑一聲,一件黑衣長衫,立時鼓起,夜風之中,居然紋風不動。全身骨節,格格暴響,臉上突現黑氣,越顯得獰惡無比!

  離火真人心頭大震,往後疾退三步,顫聲喝道:「大師兄,你當年出走,當真投在北海玄靈叟門下?」

  黑衫老人一步步往離火真人身前逼去,口中獰笑著道:「你此時就是獻出烈火旗,也為時已晚!」

  離火真人滿面惶急,一步步後退,大聲叫道:「大師兄,你難道忍心背叛先師?」

  黑衫老人道:「嘿嘿!告訴你,他無父子之情,我無父子之義,你死在眼前,還管得到老夫身上?」

  江青嵐這回聽清楚了,原來黑衫老人的父親,正是離火真人的師傅。他不但背叛父親,還要殘害同門。不由心頭大怒,要待出手,但一想到離火真人何等功力,此時竟然頗有顧忌,步步後退,不知又為了什麼?

  心念剛轉,忽聽遠處傳來一個蒼老聲音:「兩位快請住手!」

  聽來十分緩和,好像隨口說出,但勁氣之足,入耳有物,人家敢情還在數里之外!

  江青嵐心中又是一驚,這個又是誰,有恁地深厚的功力?他微一分神。

  「蓬!」

  眼前紅光乍閃,震天價一聲巨響。山搖地動,砂飛石走,聲勢驚人之極!

  江青嵐急忙定睛瞧去,黑衫老人和離火真人已各自震退了兩丈來遠!啊!離火真人手上,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桿八尺來長的風磨銅三角小旗!那知目光一轉,更令江青嵐大吃一驚!

  原來這片總共不到十來畝大的山頂上,更不知何時,已多出一位白髯過胸,相貌清癯的老叟,兩道白眉,從眼角上,直垂下來,但臉色紅潤發光,毫無龍鍾之態。身穿一襲葛布長衫,芒鞋白襪,手握龍頭杖,站在古松之下,藹然微笑,當真是神仙中人!

  「兩位老弟為了些許小事,何苦作鬩牆之爭?」

  聲音十分和緩,正是方才從數里外傳聲的口音。

  黑衫老人臉色桀傲,冷哼道:「兄弟早知耿修元有了扎硬後臺,嘿嘿!衝著上人,兄弟這就告退!」

  他不待長相清瘤的老叟開口,微一拱手,倏然往山下飛去。

  江青嵐聽得微微一愣,黑衫老人口中的扎硬後臺!當然是指長相清癯的老叟。他把白天聽到的話,互一對照,心中不由驀然一驚,難道此人就是……

  「搭!」

  一聲輕微的金屬之聲響過,離火真人手上那桿八尺來長的風磨銅旗桿,連同桿上一面三角小旗,一下就縮入他衣袖之中。

  一面稽首道:「師門細事,有勞上人玉駕,貧道心實不安。」

  長相清癯的老叟,呵呵笑道:「耿老弟,咱們兩代相交,豈同泛泛,不過祝老弟方才那一招『玄靈掌』,已得北海老兒神髓,錯非老弟有師門異寶烈火旗防身,否則你們互有剋制,力拼之下,難免不兩敗俱傷!

  「唉!說實在,當今武林,能夠擋得住這種『玄靈煞氣』的,真是寥寥可數哩!」他說到這裏,忽然望著林中,藹然笑道:「林內那一位少俠,也該出來了,別老躲在樹後!」

  此話當然對己而發,江青嵐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自己跟蹤離火真人,上山之後,因對方兩人,均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是以潛伏樹後,可說摒息凝神,小心已極,連動都不敢稍動,自然不會弄出絲毫聲息。

  尤其這長相清癯的老叟,從現身迄今,根本沒有向自己這邊,瞧上過一眼,就會發覺樹後有人,這份功力,當真是駭人聽聞!

  此時既被人揭穿,只好硬著頭皮出去,當下也就略整衣衫,從容走出林去。

  離火真人先是一愣,繼而呵呵笑道:「小娃兒,你們年輕人,就是好奇,今天要是給我大師兄撞上,你有幾條小命,也得喪在他『玄靈煞氣』之下。唔!那女娃兒呢?」

  江青嵐方才聽長相清癯的老叟說過,當今武林,能接得住「玄靈煞氣」的,已寥寥可數,此時又經離火真人一說,心中大感不服,暗想憑自己所學的「離合神功」,難道還抵不住「玄靈煞氣」?

  臉上微微一紅,拱手說道:「晚輩因日間聽老前輩和師兄相約來此,才獨自偷偷趕來。」

  長相清癯的老叟,手捋長髯,笑容滿面的打量著江青嵐,向離火真人笑道:「原來你們還是素識,這位少俠,輕輕年紀,居然英華內斂,內功已有相當火候,真是難得,不知是何派高弟?」

  離火真人忙道:「這娃兒是崆峒門下,還得崑崙老人垂青,傳了他一招劍法哩!」

  說著連忙回頭道:「小娃兒,這位就是天癡上人,你總聽師長說過,還不趕快叩見!」

  江青嵐一聽,果然自己猜想不錯,眼前這位長相清癯的老叟,就是武林中推為泰山北斗「銀拂金丸如意玉,量天寒尺毒冰輪」六絕之首的秦嶺派天癡上人!當下立即上前一步,躬身道:「晚輩江青嵐參見老前輩。」

  天癡上人微微一笑,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江青嵐肅容道:「晚輩恩師姓展,上元下仁。」

  天癡上人點頭道:「展元仁能夠調教出這樣好的徒弟,真是難得。唔!你沒聽他告訴過你,秦嶺崆峒,淵源極深,孩子,你該叫我一聲師伯。」

  江青嵐聽得心頭大驚,自己列入崆峒門牆,連恩師都尚未知道,當初展老夫子只提過兩派淵源極深,那時自己尚未入門,自然不會說得詳細,此時經天癡上人一說,趕緊向他身前跪倒,口中說道:「弟子當日跟恩師學藝,只因他老人家退出江湖多年,未蒙正式收錄,後來巧遇空空大師伯,才恩准弟子列入崆峒門牆,是以不知師門淵源,請師伯恕罪。」

  天癡上人手臂微微一抬,江青嵐只感一股無形之氣,把他身子輕輕托起,一時不敢運氣相抗,連忙隨著來力勢頭,緩緩的起身來。要知天癡上人適才這一抬頭,一半是命他不必多禮,一半卻是試他功力。天癡上人武功已入化境,收發自如,這一抬手,雖然只用了兩三成力道。

  若覺江青嵐抵擋不住,自可立時收勁。凡是內功到了相當火候,身上任何部分,受到外力,就會立生反應。那知江青嵐竟是輕描淡寫的站了起來,無形之中,將天癡上人的真氣,一舉化開,這可使得天癡上人大感驚奇。

  暗想:「原來他輕輕年紀,居然學會了崆峒無上心法的『離合神功』!」

  江青嵐剛剛站起,突然感到立足不穩,身不由主的往後退了一退,急忙運勁站定,已是心浮氣粗,滿臉脹得通紅。

  心中大吃一驚,天癡上人的功力,竟然持續得這麼久,自己站了起來,還當已經化除,那知來勁雖解,隔了片刻之後,自己的反彈之力,卻把自己震得往後推出,看來六絕之首,當真名不虛傳!

  天癡上人見他目光之中,露出又驚又佩的神色,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藹然笑道:「孩子,你『離合神功』能練到這一地步,也已是不容易了啊!唔!你幾時碰到崑崙前輩的?」

  江青嵐照實說了,天癡上人回頭向離火真人道:「這孩子資質確實不錯,難怪崑崙前輩肯以絕學相傳。」

  說到這裏,忽然目露慈祥,望著江青嵐笑道:「孩子,今天和老夫相遇,也是緣分,你有什麼心願嗎?」

  江青嵐想不到天癡上人會對自己如此垂青,他言外之意,自然是詢問自己,想不想學點什麼武功?

  當然!天癡上人從自己口中說出,不傳則已,如果傳授,也一定是絕世之學!他心中一動,驀地想起崤山之會,只有六天時間,立即又翻身拜倒,口中說道:「弟子正有一事,拜懇師伯。」

  天癡上人點頭道:「孩子,你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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