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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六章 列入門牆

  江青嵐只覺眼前一亮,艷光照人。這人,他十分熟悉,但又十分陌生!

  她,就是和自己心上人紅線姑娘長得一模一樣,那晚自己在田王府見過,後來被一個自稱黑衣崑崙的瘦小個子背出去的紅綃姑娘!

  但那晚她目含幽恨,愁鎖眉頭,今天卻好像換了一個人。

  喜上眉梢,笑含雙渦,是以更覺得如晨曦中初放的花朵,鮮艷美麗,人間極致!

  「啊!江公子醒過來了,這真是仙佛有靈!」檀口輕啟,嬌聲嚦嚦!

  江青嵐躺在床上,一時竟不知所措。

  只聽少年公子哈哈笑道:「這是拙荊,小名紅綃,江兄大概那晚在田王府中,早已見過。」

  江青嵐這時驚疑未定,只好唯唯點頭。

  春雲搬遇兩張椅子,讓兩人坐下。

  少年公子瞧了紅裳麗人一眼,然後向江青嵐笑道:「小弟崔文蔚,生性孤介,月前田王患熟毒風,小弟接家嚴由京中來諭,囑小弟到田府省疾,不圖和拙荊相遇,驚為天人,一見鍾情……」

  紅綃被他說得滿頰飛紅,輕啐著道:「虧你說得出口,不怕江公子笑話?」

  崔文蔚朗聲笑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江兄又不是外人,有什麼說不得的?」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續道:「小弟當時回轉學院,就一直神迷意奪,神滅容沮,恍然凝思,日不暇食。」

  紅綃聽得嗤的笑了一聲,道:「不害羞!」

  崔文蔚說得起勁,並不理會,繼續說道:「那天小弟正在寒舍後門,沿溪散步,口中反覆吟著那首拙作小詩:『誤到蓬山頂上游,明璫玉女動星眸,朱扉半掩深宮月,應照譎芝雪艷愁。』四句。

  「不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了句:『沒出息!』

  「小弟回頭一瞧,那是一個一身莊稼人打扮,面目黧黑的瘦小個子,他對著小弟咧齒微笑。」

  江青嵐插口道:「崔兄碰到的,就是黑衣崑崙?」

  崔文蔚歡然的道:「不錯,那就是江兄的令師兄,小弟的大恩人,不過那時小弟不知黑大俠乃是天壤奇人,所以也並未在意。那知小弟走了不到兩步,聽到後面嘿的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讀書人個個都是酸丁,只會書空咄咄,滿嘴愁呀憂呀的無病呻吟!』

  「小弟聽得心中一動,這人分明當著和尚罵賊禿,在說自己!

  「不由停下步來,回頭瞧去,他卻理也不加理睬,依然自言自語的道:『可惜蓬山玉女,月裏嫦娥,不會垂青到我這種莊稼漢身上,否則呀!這時早已樂不可支,那會像人家這樣愁眉哭臉?』

  「小弟心頭更是驚訝,連忙向他作了個揖,把心事相告。

  「只見那人揮手道:『小事!小事!大後天三五良宵,在西門外二十里相候,保你如願以償就是。』

  「小弟心頭大喜,連忙向他致謝,那知眨眼工夫,連人影都不見了。

  「小弟心知遇到了異人,何況出西門二十里,正是寒舍的別墅所在。

  「小弟依言前來相候,令師兄果然把拙荊送來。

  「但他又急匆匆的走了,說還有一位姓江的師弟,留在田府,要趕去接應。」

  江青嵐道:「崔兄有情人終成眷屬,替千古留下佳話,可喜可賀!小弟和黑大俠當日雖有一面之雅,但他卻並非小弟同門師兄。但聽崔兄所說,想來小弟負傷之後,也是黑大俠所救,詳情如何,還請崔兄賜告。」

  崔文蔚驚疑的道:「黑大俠明明說江兄是他師弟,啊!事情是這樣:

  「那晚黑大俠匆匆離開,直到四更左右,方始背了江兄回來,那時江兄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黑大俠說他遲到一步,致江兄中了花彌勒的『五陰重手』,傷勢極為沉重。因為這種歹毒功夫,不是普通治傷之藥,所能奏功,他必須在三天之內,趕到析城山和終南山兩處,討取靈藥。

  「如果沒有『純陽散』,無法化去五陰寒毒,沒有『坎離丹』,傷雖一樣可治,但一身武功全廢,這兩種藥,更是缺一不可!其中尤以『坎離丹』,聽說那人的師父,化了畢生精力,只煉了八粒,現在所剩下的只有三粒,是以平日視逾拱璧,最為難要。

  「他一面說話,一面替江兄服了三粒他隨身攜帶的藥丸,並說只能保得住三日,三日之後,就要看江兄的造化如何?當時他吩咐小弟,務要好生伺候,他又急匆匆的離去。

  「一連三天,江兄始終沒有醒轉,也沒有哼一聲,直到第三天晚上,黑大俠才滿頭大汗的趕到。

  「說兩種靈藥,幸虧全都辦到,只是結了一個大對頭。

  「當下就給江兄服了『純陽散』。

  「說要到第七天晚上,才能醒轉,醒來之後,就得立即把『坎離丹』服下,而且這七日之中,不能稍動。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叫小弟轉告江兄。」

  江青嵐心頭十分感激,但一聽黑衣崑崙叫崔文蔚轉告自己一個好消息,不由急急問道:「崔兄,黑大俠已經走了?」

  崔文蔚笑道:「他當晚就走了,小弟再三挽留,都不肯稍住。」

  紅綃睨了崔文蔚一眼道:「黑大俠還帶來一件東西,送給江公子的,你怎地忘了?」

  崔文蔚笑了笑道:「我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

  接著又道:「黑大俠吩咐小弟,轉告江兄的好消息,就是田王府那晚另外被人盜走了一個金盒。」

  「金盒?」江青嵐心中暗想:盜走一個金盒,又算得是什麼好消息?

  「是的!金盒!」

  崔文蔚應了一聲道:「因為那金盒之中,藏著田承嗣最機密的檔。」

  「啊!」江青嵐啊了一聲。

  崔文蔚接著道:「聽說盜走田承嗣金盒的是一個女子。」

  「啊!」江青嵐又啊了一聲。

  崔文蔚道:「那就是薛府的內記室。」

  「紅線姑娘!是她?」

  江青嵐全身驀然一震。

  那晚田王府聽到的阮咸(銅琵琶)之聲,霓裳之曲,和那聲「江公子,你還不快走?」的嬌喝,重又在他耳中依稀響起!

  「不錯!是她。」江青嵐喃喃自語,卻又聽崔文蔚又道:「後來薛節度使就派人把金盒送還,還附了一封信。

  「田承嗣在驚怖之下,下令解散外宅男,並且也派人向潞州謝罪。這一來,他擁兵逞亂的野心,總算被壓了下去,所以黑大俠勸江兄傷癒之後,立即回去。

  「另外,那天黑大俠還替江兄帶來了一口寶劍。」

  江青嵐還以為黑衣崑崙帶來的是自己在田府失落之物,由他拾起。是以聞言點頭道:「啊!那天小弟確實在田府失落了一柄長劍。」

  崔文蔚搖了搖頭,道:「聽說這柄寶劍,叫做『七星劍』,乃是田承嗣視同拱璧,寸步不離之物。那晚由紅線姑娘一併取出,託黑大俠捎來,轉贈江兄……」

  江青嵐又是一怔,她,居然送自己寶劍,可見她對自己並非無情,這簡直是意外之喜,他俊臉上一陣飛紅,現出喜悅之色。

  崔文蔚瞧在眼裏,向紅銷作了個會意微笑,回頭說道:「秋月,你把那柄寶劍取來。」

  叫做秋月的使女,答應一聲,如飛而去。

  少時取來一柄形式奇古,劍柄上鑲著七顆明珠的寶劍,呈到崔文蔚面前。

  崔文蔚又替江青嵐掛到床前,一面笑道:「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這柄寶劍,目前且掛在這裏,等江兄尊體復原,再慢慢觀摩罷!」

  他好像瞧出江青嵐急不可待的神色,輕輕道破,江青嵐臉上又是一紅。

  崔文蔚笑了一笑,又道:「紅線姑娘還託黑大俠寄語江兄……」

  江青嵐急急問道:「她託黑大俠說的什麼?」

  崔文蔚道:「善自珍重!」

  「善自珍重!她……」

  這會江青嵐聽得更急!額角上,不期微微綻出汗來!

  紅綃卻輕輕咳嗽了一聲,於是崔文蔚沒有再往下說。

  江青嵐一顆心將要跳出口來,急著問道:「崔兄,她離開了薛府?」

  崔文蔚道:「聽說紅線姑娘盜盒回去,只留了一封信,就離開薛府。」

  「唉!」

  江青嵐嘆了一口氣,暗想:茫茫天涯,她這一走,自己又到何處去找呢?

  崔文蔚又道:「這是那天黑大俠說的,他還說紅線姑娘是他的同門師妹。」

  江青嵐眼前一亮,連忙問道:「紅姑娘是黑大俠的同門師妹?」

  他話才出口,忽然想起黑衣崑崙不是也說自己是他同門師弟嗎?

  恐怕這個「同門」,有點兒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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