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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智遠和尚合十道:「本來並無名稱,十年前,有一位京中相國告老還鄉,途經敝寺,喝了此酒,也問貧僧可有名稱,貧僧就請那位老大人賜名,那老大人笑道:『酒出佛門,不是正好用佛頭青嗎?』他當場還題了一首詩,從此這『佛頭青』卻出了名,不知徐掌門人覺得如何?」

  徐子桐笑道:「這三字題得不錯,頗能切合此酒,正是酒副其名。」

  荊一鳳道:「這酒好像酒味很淡。」

  華鳳藻含笑道:「這是十年以上的陳酒,酒味雖醇,卻有後力呢!」

  幾名伺候的和尚,不斷送上菜肴,雖是素菜,卻做得花色繁多,十分豐盛。

  大家喝了幾杯,便自用飯,飯後又由智遠和尚陪同,回到了右廂落坐。

  一名小和尚給大家從新沏上了香茗。

  只見那中年和尚走了進來,朝智遠和尚合掌說道:「外面有一位施主,要見方丈,不知方丈見是不見?」

  智遠和尚問道:「你可曾問他姓名,見我何事麼?」

  「小僧問了。」

  中年和尚恭敬的道:「但那施主不肯說,說要和方丈面晤。」

  荊雲台心中一動,暗道:「莫非來的是勞總管?」

  智遠和尚又道:「他人在那裏?」

  中年和尚道:「小僧把他請到前廳客室奉茶。」

  智遠和尚點點頭道:「好,你先出去,我就來。」

  中年和尚合十一禮,退出身去。

  智遠和尚也跟著站起,合掌道:「諸位施主請寬坐,貧僧暫且告退。」

  華鳳藻道:「大師不用客氣,只管請便,來人若是勞總管,或是八卦、形意兩派的人,大師就請他到這裏來。」

  「勞總管貧僧認識。」

  智遠和尚點頭道:「若是八卦、形意兩派的人,就是華掌門人沒有交代,貧僧也會把他請來的了。」

  接著又行了一禮,才匆匆出去。

  大家喝著茶,等了一面,還不見智遠和尚回進來。

  荊一鳳只喝了一杯酒,此時臉上漸漸泛起紅霞,微見酒暈,坐在程明山下首,覺得有些口乾,端起茶盞,想要喝一口茶,那知左手微顫,竟撥出幾點茶水來,濺在衣裙之上。

  程明山笑道:「表妹,你好像有些喝醉了!」

  荊一鳳放下茶盞,說道:「我只喝了一小杯酒,怎麼會醉?不信,你可以問爹,平常我可以喝上七八杯呢!」

  說到這裏,忽然以手扶頭,「啊」了一聲:「不對!我……有些兒頭暈……」

  話聲未落,上身搖晃,似乎有坐不住的樣子!

  程明山急忙伸手把她扶住,問道:「表妹,你怎麼了?」

  荊一鳳口中模模糊糊道:「我頭好暈……」

  人已昏昏欲睡,撲倒在程明山的肩頭。

  荊雲台不禁臉色微變,知女莫若父,他自己知道女兒的酒量,這一小杯酒,絕不會使她醉得如此厲害,除非這酒中有人做了手腳!

  因為這酒顏色甚清,智遠和尚是出家人,是戒酒的,他以茶代酒,大家認為理所當然,那時也不疑有他,但如今想來,這中間就有問題,而且飯後他又藉故離開,一直不曾進來!

  心念一動,立即暗自運氣檢查,這一運氣,頓時感覺不對,一口真氣,竟然已有瘓散之象,心頭方自一驚。

  華鳳藻在一瞬間,也已發覺,低聲道:「徐兄、荊兄,咱們著了這賊禿的道了,大家快盤膝坐下,看看是否能把酒中毒藥逼出體外?」

  一面已席地坐下,閉目運起功來。

  徐子桐,荊雲台也相繼席地盤膝坐下,各自運功逼毒。

  程明山看他們都已盤膝坐下,但他手中抱著荊一鳳,她此時已經神智昏迷,整個嬌軀都倚在自己懷裏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時只好抱著荊一鳳不動,一面立即凝神運氣,暗自檢查了一遍,竟然絲毫不覺有異,心中不禁大為驚奇,暗想:「自己也喝了兩杯酒,吃的菜肴,和他們毫無分別,何以會沒有事呢?」

  正在驚疑之際,忽聽「嘶」的一縷風聲,從窗外朝自己射來,似是一種極小的暗器,不覺本能的左手一探。

  接到手中,低頭看去,掌心接到的竟是一個小紙團,雙手細心打開,只見紙上寫著一行小字:「眾醉不可獨醒,此時救人不易,宜隨遇而安,先求自保。」

  下面並無具名,且字跡潦草,顯係臨時草草書就。

  程明山看得一楞,這紙條上的語氣,他自然懂,這人是要自己也假裝昏迷,才能和華鳳藻等人在一起,等有機會,才能救人,不可逞一時之勇,看來這投擲紙團的人,應該是友非敵了。

  當下雙手一搓,把紙團搓成粉末,然後把荊一鳳輕輕放下,自己也學著華鳳藻三人模樣,席地盤坐好,閉上眼睛,裝作運功逼毒,心中卻只是想著:這馬頭寺的僧人,為什麼要在酒中下毒?莫非真是和老神仙、勞乃通是一夥的人?他們迷倒自己等人,用意何在呢?

  莫非八卦門和形意門這場糾紛,也是他們有意製造出來的?真要如此,這問題就不簡單了!

  自己這一路上,應該把九里堡所見所聞,告訴他們的,(三個他們是指華鳳藻、徐子桐、荊雲台三人)但自己卻要荊一鳳暫時不可告訴她爹。

  因為這一路上有華鳳藻和徐子桐二人同行,菩薩是否真是劉二麻子,目前尚無確實證據,這件事只有自己和荊一鳳知道,也希望合自己兩人之力,先在暗中查勘。

  但這回自己兩人都隨著她爹出來了,那自然要等八卦、形意二門的糾紛解決之後,回轉九里堡再作道理,因此就沒有說出來。

  但如今想來,如果這幾天把原委告訴了華鳳藻等三人,以他們的豐富江湖經驗,也許會聯想到八卦、形意二派糾紛,是勞乃通等人故意製造出來的,那麼一路上飲食起居,就會加倍小心,今日之事,也許就不致發生了。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時,耳中忽然聽到外面走廊傳來了一陣輕快而雜沓的腳步聲,行到方丈室門口,便自止步。

  接著只聽有一個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他先前似乎還有顧忌,不敢走得太近,但等了一回,看看大家沒有動靜,又走近了一些,看了一陣,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程明山從他腳步聲推測,這進來的可能是那中年和尚。

  過不一會,就有幾個人的腳步聲,一同走入。

  程明山閉著眼睛,不敢稍睜,但他眼睛雖然閉著,用心凝聽,仍可分辨得出進來的共有四個人,在進入客室之後,立即倏然分開,似乎在等什麼人。

  接著又有兩個人從外走入,前面腳步沉穩的,一聞即知是方丈智遠和尚,他身後一個,則是方才第一次進來的中年和尚了。

  程明山心中暗自盤算,那投擲字條給自己的人,不知是誰?他要自己「隨遇而安」,如是對方要向自己等人下手,自己就非出手不可了!

  正在心念轉動之時,只聽智遠和尚深沉的道:「了悟,你上去看看,他們是否全已昏過去了?」

  了悟(中年和尚)應了聲「是」,走近過來,舉手輕輕一推,「砰」然一聲,有一個人應手而倒。

  程明山聽位置,這倒下去的該是六合門掌門人徐子桐。

  了悟又依次用手推著,荊雲台、華鳳藻也相繼倒下,最後推到程明山身上,程明山自然也故作昏迷,隨著往地上倒下。

  智遠和尚呵呵一笑道:「迷迭香果然神效得很,勞總管這一著,他們做夢也是想不到之事,三個堂堂一派掌門,居然會栽在咱們這裏!」

  程明山心頭暗「哦」一聲,忖道:「果然是勞乃通勾結外人,使的詭計,聽他口氣,好像使的是什麼『迷迭香』,那就不是在酒菜中的迷香了!」

  「對了,這客室上首,燃著一爐香煙,莫非就是那爐香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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