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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這一席上,大家都是武林中盛名久著的人物,只有劉二麻子是黃河底的一個小人物;但如今他居然和這些人同席喝酒。

  這對劉二麻子來說,心理上實在受了很大的拘束。

  但主人和郝真人、勞乃通、曹鳳台,都並不因為劉二麻子是賣狗皮膏的而稍存輕視,大家對他好像老朋友一樣,觥籌交錯,互相敬酒。

  劉二麻子畢竟是江湖上人,江湖人一個好處,就是生性豪邁,不拘小節,幾杯下來,他方才心理上的拘束,已經盡去,和大家杯到酒乾,談笑風生了。

  通天觀主郝真人,是江湖上出名的有道之士,他自稱已有一百另九歲,縱然他自己多說了幾歲,但至少也在九十以上的人了,可是喝起酒來,就像長鯨吸水,毫不在乎。

  九里堡總管勞乃通、徽幫老大曹鳳台。主人晏長江和副總鏢頭伍奎,幾乎個個都是海量。

  劉二麻子平日喝喝燒刀子,在黃河底也算是出名的酒囊,今晚遇上這幾位酒國高手,豈肯示弱?自然要和大家杯到酒乾,喝個明白。

  這席酒,自然吃得賓主盡歡,每一個人都已有了八分醉意。

  只有郝真人還是和往常一樣,毫無醉意,他自己說可以千杯不醉,倒也不假!

  ▼第三章 戲二厲初顯武功

  席散之後,兩名趟子手撒去筵席,隨著送上一盞濃茶。主人和勞乃通、曹鳳台一面品茗,一面商討著三日後如何為戚菩薩祝壽事宜。

  劉二麻子喝了兩口茶,就站起身,抱抱拳道:「今晚承總鏢頭寵宴,又能和老道長、勞總管、曹老大諸位同席,這是在下畢生榮幸,如今酒醉飯飽,在下要先行告退了。」

  晏長江大笑道:「劉兄又說客氣話了,今晚一敘,快慰平生,咱們同是江湖上人,今晚要多多連繫,說不定還有仰仗劉兄之處哩,今晚多有簡慢,還要劉兄包涵。」

  說到這裏,回頭朝伍奎吩咐道:「你去關照李管事,套車送劉兄回去。」

  伍奎答應一聲,站起身來。

  劉二麻子連忙搖手道:「總鏢頭、伍兄,不用費事……」

  伍奎已經走到廳門口,朝門外伺候的李管事吩咐道:「李管事,吩咐套車送劉兄回去。」

  李管事垂手道:「回副總鏢頭,小的已經準備好車子了。」

  劉二麻子道:「伍兄,不用客氣,兄弟自己可以回去。」

  伍奎道:「劉兄今晚喝了不少酒,你沒聽李管事說,車已套好了麼?自己人,這有什麼好客氣的?」

  晏長江走了過來,握住劉二麻子的手,含笑道:「劉兄,咱們一見如故,今後可得長來敝局,不須客氣,兄弟還有些事,要和老道長三位研商,那就不送了。」

  劉二麻子連聲道:「不敢,總鏢頭請留步。」

  晏長江回頭道:「伍兄,你代我送劉兄!」

  劉二麻子忙道:「伍兄也請留步……」

  伍奎大笑道:「劉兄今晚第一次來,你以後再來,兄弟就不送好了。」

  他硬是一直送到鏢局門口,門前果然已套好了車。

  劉二麻子盛情難卻,只得連聲稱謝,登上了車。

  車把式不待吩咐,揚鞭趨車,直往黃河底馳去。

  ***

  第二天早晨,太陽已升起三丈高了,黃河底所有各式各樣的攤子,早已全擺出來了,惟獨劉二麻子賣狗皮膏的攤子,木板門依然掩著,並沒開張,看情形,好像劉二麻子還沒有起來。

  那一定是他昨晚宿醉未醒了。

  劉二麻子到黃河底賣狗皮膏已經有三年了,像這麼晚還沒起來,可還是第一次。

  劉二麻子左鄰賣梨膏糖的張老實,正在覺得奇怪,這一清早,他已經探了幾次頭,想過去問問,只是早晨他正忙著煎梨膏,煎梨膏講究火候,他只有一個人,自然抽不出身來。

  這時從長街上走了一位青衫飄逸的讀書相公,走到劉二麻子攤門前,就停下步來,口中叫道:「劉老哥在麼?」

  劉二麻子攤子掩著木門,裏面沒人答應。

  青衫相公又叫道:「劉老哥,你還沒起來嗎?」

  裏面依然沒人答應。

  青衫相公秀眉微微攏了下,忍不住跨上一步,伸手去叩木門。

  「篤」!他只叩了一下,木門便自呀然開啟,原來木門裏面並沒上閂,故而一叩即開。

  這一排的攤子,都是因陋就簡的木屋。木屋而稱攤子,當然不會太大,前面是攤位,後面有小間是臥房。

  木門開啟,青衫相公目光一動,已可一目了然,本來前面攤子上,擺滿了藥瓶,和一大疊狗皮膏,已然一件不見。

  「莫非他昨晚已經走了?」

  青衫相公心念一動,不覺舉步走入,探首朝後面臥房看去,這間逼仄的臥房,除了一張板床,和一雙穿舊了的布鞋,已別無一物。

  「看來他真的離開徐州府了。」

  青衫相公心中暗暗說著,正待退出,忽然,他目光接觸到床下面還有一件東西!那是一柄用牛皮為鞘的鋼刀。

  青衫相公不覺心中一動,暗道:「劉老哥隨身衣物都已帶走,這柄刀怎麼會沒帶去的呢?」

  一念及此,就舉步走入,俯身從床下取出刀來。

  這柄鋼刀,雖然只以牛皮為鞘,但入手份量極沉,顯然不是普通單刀,這就一手握柄,抽了出來,但見刀面隱泛魚鱗,果然是一柄百練精鋼的好刀,刀柄上,還鐫了一個小小的八卦。

  青衫相公不由得一怔,他知道劉二麻子是八卦門的人,這刀柄上鎊了一個小八卦,就可證明這柄刀乃是他出師的時候,師父傳給他的了,師門所傳之物,自然也是他隨身兵刃無疑!

  他臨行之時,連所有藥瓶,和成百張狗皮膏都帶走了,豈會反而把師門所賜的刀留下之理?再說一個江湖上人,旁的東西都可以不帶走,但隨身兵刃絕不會不帶走的。

  這一想,青衫相公心頭頓時泛起了一絲疑念,忖道:「劉老哥昨晚是應雙環鏢局總鏢頭晏長江的邀宴去的,莫非他出了事?」

  他依然把鋼刀放回床下,回身退出,正待向劉二麻子的左右鄰居,打聽打聽,目光方自一動,就發現左首攤子上正在煎著梨膏的瘦小老頭,兩雙眼睛也朝自己投來。

  這就走上前去,拱拱手道:「老丈請了。」

  張老實一手攪拌著沸起一個接一個氣泡的梨膏,一面點著頭,露出兩顆黃黃的門牙,笑道:「相公有什麼見教?」

  青衫相公道:「小生程明山,是劉二麻子劉老哥的朋友,想和老丈打聽一下劉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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