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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高出五嶽,秀甲九洲」的四川峨嵋山,乃是我國佛道聖地,佛家名此山為「光明山」,與五台、普陀、九華、合稱「四大道場」。道家則稱此山「虛靈洞天」、「靈陵太妙天」。

  山中雲海幻變,有兩座高峰,經常露在雲端,遠看好像峨嵋,所以叫它「峨嵋山」。

  因為山上奇寒,每到十月,就被冰雪所封,要等到來年三四月間,積雪才能溶解。

  這已是殘年臘底,峨嵋山已經雪封冰凍兩三個月,白皚皚的矗立雲霄,分不清是雲是山?

  危巖削壁,鳥道絕徑,到處一片晶瑩,滑不留足。這個時期,別說遊人絕跡,就是住在山上寺觀中的和尚道士們,也都早已儲備糧食,閉門誦經,做到了真正與世隔絕。

  時當申正,在這連飛鳥難渡的冰封山徑上,有一個人影,冒著凜冽罡風,提足功力,宛如掣電飄風,巧縱輕登,直上金頂!

  這人是誰?

  哦!他身法太怪了,令人瞧不清楚!

  但他將到「凌虛觀」前,腳下已逐漸緩緩慢下來,像他這樣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這一趟山路,居然也跑得口噴白氣,微微感到氣喘!

  這人,是一個五短身材的老者,頭上覆著一頂氈帽,身穿一襲半長不短的土棉袍,腰間還束著一條布帶,斜插著一根兩尺來長的竹節旱煙管,一頭掛著煙荷包,面貌猥瑣,緊縮著頭,看去是一個十足的鄉下土老兒!

  但他,卻是當今十三門派中大名鼎鼎的邛崍怪叟龐大千!

  他翻著兩顆鼠眼,骨碌碌一轉,驀地,他發現凌虛觀前,臨風站著一個身穿藍袍英氣勃勃的少年,似乎正在等人。

  邛崍怪叟心頭微微一怔,他自然認識那藍袍少年正是峨嵋掌門靈飛道長門下首徒銀鱗劍客陶琨。

  他一見邛崍怪叟龐大千,立即迎前幾步,躬身道:「晚輩奉家師之命,恭候龐老前輩。」

  邛崍怪叟乾咳一聲,道:「邵老二和許老四,都已來啦?」

  銀鱗劍客陶琨答道:「邵、許兩位師叔,還是中午到的,說起老前輩今日可趕到,家師才命晚輩在此恭候。」

  邛崍怪叟敢情還有點微微喘息,口中唔了一聲,站定身子,右手握拳,輕輕在腰背上搥了幾下,嘆息道:「咳,陶老弟,人老了,一年比一年不中用啦!這點山路,如今也會使老朽喘起氣來,峨嵋山不知道還有幾次好來,再過上幾年,怕就走不動啦。」

  銀鱗劍客陶琨笑道:「別說目前冰雪封山,越發堅險難行,就是平時,晚輩走到山腰,就要休息一陣了,像老前輩一口氣登山,晚輩就是再練上三年五年,怕還做不到呢!」

  邛崍怪叟趁和陶琨說話之際,暗暗向凌虛道觀四周,著實打量了一番,才沉著聲道:「陶老弟,令師他既然打發你在觀前等候老朽,怕有要事相商,你在前面引路吧!」

  銀鱗劍客聞言之後,依然躬身而立,意思是讓邛崍怪叟先走,一面笑道:「老前輩是家師至友,一年總要上來一次,還是老前輩請先。」

  邛崍怪叟心頭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陶老弟,老朽和令師雖叨囑知交,平日直闖進去,自無不可,但今天有外客在座,你還是先通報一聲的好。」

  銀鱗劍客笑了笑道:「晚輩真沒有想到這點,老前輩可說顧慮周到。」

  邛崍怪叟不自然的捋鬚一笑。

  銀鱗劍客果然依言往前走去,兩人穿過前殿,一路往後進走去。

  到了靜室,裏面正有人說話,聽口音不是洞宮居士邵仁風和玉筆生花許佔奎是誰?

  其中還有一個嘹亮聲音,那當然是靈飛道長了。

  銀鱗劍客陶琨走到門口,替邛崍怪叟掀起棉簾,邛崍怪叟目光飛快的向屋中一轉,立即隨著呵呵笑聲,昂然直入。

  這一間雅室,佈置不俗,座上除七閔五逸的洞宮居士邵仁風和玉筆生花許佔奎之外,上首還坐著一位身穿杏黃道袍,年約六旬,道貌岸然的老道人,他就是峨嵋掌門靈飛道長。

  三人瞧到邛崍怪叟,立即一齊站起身來。

  「哈哈,你們兩位倒早來了,恕老朽遲到一步。」

  邛崍怪叟旁若無人的跨進室中,首先向洞宮居士、玉筆生花拱手為禮,然後文向靈飛道長笑道:「凌虛觀,老朽是一年一度的長客,道兄怎地還要叫令高徒喝西北風,站在觀前鵠候?」

  說著,不待主人遜讓,已走到靈飛道長對面一把軟椅上坐下。

  靈飛道長含笑道:「邵許兩位施主,中午就已蒞臨,說起道兄今天也可趕到,因有要事相商,才命小徒恭候道駕。」

  洞宮居士邵仁風問道:「龐老哥一路跟蹤姓韋的而來,想必這小子也已趕到峨嵋來了?」

  道童獻上茶來,邛崍怪叟啜了一口,微微搖頭道:「青龍場山頂,二位走後,老朽不但沒有跟上姓韋的,卻倒被人家跟上了。」

  玉筆生花許佔奎奇道:「以龐老哥的威名,江湖上有誰敢輕捋虎鬚?」

  洞宮居士邵仁風接口道:「莫非那姓韋的對龐老哥起了懷疑,反跟上了龐老哥?」

  邛崍怪叟乾笑道:「老朽要非見機得快,差點還送了命。」

  靈飛道長動容道:「以龐道兄在武功上的成就,來人當非尋常之輩。」

  邛崍怪叟目光閃爍,陰陰地道:「老朽帶來一件東西,道兄和兩位老哥,即使沒有親眼見過,想必也聽人說過。」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支金光燦然的小劍,托在掌上。

  靈飛道長瞧得臉色驟變,驚懼地道:「金劍令!龐道兄碰上的是衛盟主?」

  邛崍怪叟搖頭道:「那是火影子褚無忌和以五行叟祁離為首的三個千面教紫品護法。」

  說著就把自己遇上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洞宮居士邵仁風遲疑地道:「這麼說來,火影子是奉衛盟主之命行事,那麼千面教的人呢,他們因何要向龐老哥下手?」

  邛崍怪叟鼠目亂轉了轉,縱聲笑道:「他們何止衝著老朽而來,恐怕和你們七閔五逸也大有關連呢?」

  玉筆生花許佔奎臉色倏然一變,還沒開口,只見靈飛道長頷首道:「龐道兄說得有理,近日風聞泰山董文奇、崆峒黑石道友、江北閻北辰、也都先後失蹤。如今又加上武夷逸士林道兄的失蹤,貧道先前還懷疑是衛維峻暗中下手,但以龐老哥所遇情形推測,可能都是被千面教所擄……」

  他說到這裏,突然如有所悟,雙目精光陡射,發出一聲嘹亮長笑,又道:「龐道兄,你當火影子褚無忌以『金劍令』傳命,真是奉了衛維峻之命嗎?哈哈,你總聽過火行者卜居白雲山,和黔靈南宮紇,交稱莫逆,火影子褚無忌乃是火行者師弟,怎會投到衛維峻手下?」

  洞宮居士邵仁風接口道:「道兄是說火影子奉了南宮紇之命,企圖殺人滅口?」

  靈飛道長冷笑道:「豈止如此,那千面教倒可能是衛維峻在幕後主持呢,不過這樣也好,他既沒有公然露面,咱們正好將計就計,藉口千面教危害武林,邀約各大門派,把他一舉撲滅。」

  接著回頭向邛崍怪叟道:「哦!龐道兄,你說那個修羅書生韋行天,可能就是衛維峻侄子所喬裝,他現在何處?」

  邛崍怪叟遲疑了一下,道:「老朽雖覺此子有許多值得懷疑之處,和曾在江湖上露面的衛盟主侄子衛天翔,也有頗相近似……」

  玉筆生花許佔奎插口道:「龐老哥不是說曾目睹他頃刻之間,化裝成一個淡金臉少年?而且龐老哥在酒樓故意吐露出當年圍攻衛維峻之事,他臉上神色有異?」

  邛崍怪叟乾咳了一聲,點頭道:「對!對!老朽就因無意之中,發現他有一張色呈淡金的人皮面罩,懷疑他可能就是衛盟主的侄子,才故意吐露口風,好讓他尋上峨嵋,自投羅網,咱們能把他擒下,不愁他不說出衛盟主隱匿之地,和最近許多江湖高手失蹤的陰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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