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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衛天翔目光何等犀利,雖然只是一瞥,仍可瞧清那人身材纖小,極像是一個女子!心中一動,猛地拔步飛追而下!

  那是一片平坦山崗,參天古柏,林木扶疏,等他落飛崗前,人影已渺,空山荒林,分外幽寂!正待穿林而出,忽然心靈乍生警兆,只覺離自己十丈外,正有兩個人緩緩走動!

  衛天翔這幾個月來,獨闖江湖,已有經驗,身子一閃,輕飄飄落到一棵大樹之後,隱蔽身形,往外瞧去。

  原來這片樹林之外,是一座佔地頗廣的高大古墓,墓碑已被移在一邊,露出黑黝黝的一個墓門。

  此時石砌臺上,正有兩個長裙曳地的窈窕女,手上各自捧著一隻朱漆盒子,並肩緩行,蓮步姍姍地往墓前走去。

  衛天翔瞧得心頭大奇,這兩個少女,怎地在深更半夜,前來祭墓?不對,瞧她們雖然緩緩而行,但步履輕穩,分明是身懷武功的人!

  這一陣工夫,兩個女子漸漸走近供桌,一左一右,面向墳墓,站住身子,一齊躬下身去,鶯聲嚦嚦地道:「弟子奉家師之命,替老前輩送來夜點,恭請法駕。」

  衛天翔暗暗啊了一聲,敢情這古墓之中,還住著活人?好好的人,怎會住到墳墓裏來,這倒真是一件怪事!

  他心念轉動,急忙凝目望去,原來這一瞬之間,兩個女子,話聲一落,穴中驀響起一陣桀桀怪笑,這笑聲陰森刺耳,難聽已極!

  衛天翔雖然身懷絕世奇學,也不禁毛髮直豎,暗暗打了一個寒噤!

  奇事還有!衛天翔聽到怪笑,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但那張供桌上,卻不知何時,已端端正正擺了一個笆斗大的人腦袋!

  不!那是蹲坐著一個古怪的人!

  他生成一個笆斗大的人頭,頭髮鬍鬚,絞做一團,好像亂草窩一般,但底下身子,卻生得又瘦又小,穿了一件黑袍,長還不滿三尺,而且左手只剩了半截臂膀,右手黑瘦得生似鳥爪!

  此時兩隻眼睛,發出碧綠的光芒,咧著一張闊嘴,向兩個女子,似笑非笑,神情獰惡,難看已極!

  衛天翔這一驚,非同小可,憑自己的眼光,居然還沒瞧清他是如何出來的,光憑這份身手,已夠震駭武林。

  這時站在右邊那個女子,急忙恭恭敬敬走近供桌,揭開朱紅盒蓋雙手捧著木盒,送到怪人面前。

  衛天翔運足目力,遠遠望去,木盒中放著的,好像是一隻活生生的黃羊!

  大頭怪人兩眼眨動,一隻鳥爪般的大手,緩緩往羊腹抓去,掏出心肝五臟,回手送到闊嘴,一陣咀嚼,咽了下去。那女子隨手拋棄羊屍,又把滿滿一盤羊血,捧上與他飲用,然後躬身退下。

  站在左邊的那個女子,等右邊的退到原位,立即俏生生捧著朱盒,走了上去,揭開盒蓋。

  這會,大頭怪人綠陰陰的目光,向盤中注視了一下,問道:「這是你去取來的?」

  那女子躬身道:「弟子奉家師之命,特為老前輩準備的。」

  大頭怪人口中桀桀陰笑:「老夫親自動手,豈不更妙?」

  那女子低頭應了聲「是」,怪人伸手從盤中抓起一個蜷曲著的東西,張開血盆大嘴,咬了一口,大嚼起來。

  衛天翔先前瞧他吃著血淋淋的黃羊心肝,已覺大頭怪人茹毛飲血,生性殘忍,那知這會他撈在手上啃嚼的是一個尚未滿足十月的胎兒!

  不由瞧得勃然大怒,這怪人果然是滅絕人性的妖邪一流,那麼這兩個女子,也絕非善類,自己碰上了,正好為世除害!

  衛天翔心念轉動,正待……

  「衛少俠不可妄動!」一縷細若游絲的聲音,陡在耳邊響起,那聲音極為低沉,但又十分清晰!

  衛天翔聽得悚然一驚,趕緊往發音之處瞧去,只見離自己七八丈外,正有一團矮小黑影,一閃而沒!

  此人能夠練音成絲,出彼之口,入己之耳,足見功力深厚。

  原來今晚除了自己,還有武林高人,隱身林中,想來是友非敵,他既然出聲攔阻,要自己不可妄動,也許另有用意,自己不如就看下去再說!

  這一陣工夫,大頭怪人早已把手上胎兒,啃嚼殆盡,他舔著嘴唇,似乎猶有餘味,兩道綠光閃爍的眼睛,瞧著身前那個女子,饞涎欲滴,忽然怪笑一聲,鳥爪般大手,閃電一樣往面前那個女子抓去。

  那女子正待躬身退下,做夢也想不到怪人會伸手向自己抓來,只覺一陣劇痛,怪人五個手爪,已像鐵爪般深深嵌入左肩,心頭更是大駭,尖聲叫道:「老前輩……」

  大頭怪人瞧著她花容失色,手爪並沒放鬆,獰笑道:「郝老三叫你們兩人,伺候老夫飲食,你們今晚送來這點東西,老夫如何填得飽肚子?瞧你們肌膚細膩,想來膏腴可口,老夫正好一塊吞下!」

  說到這裏,忽然回頭向右邊一個女子道:「你回去就代老夫向郝老三交代一聲吧!」

  他說來稀鬆平常,但在他手中的女子,聽他這麼一說,早已三魂六魄,悉數出竅,不僅沒有半點掙扎餘地,連叫都叫不出來!站在右邊一個也嚇得臉無人色,連連後退。

  正當此時,忽然嘶嘶兩聲輕響,劃空飛來,人還未到,就厲聲喝著:「老查,手下留人!」兩條人影,倏然墮地!

  衛天翔又是一驚,這兩人身法奇快,不知是誰,急忙舉目瞧去,只見發話的是一個星冠羽衣,神采奕奕的道人,另一個卻是身穿紫袍,腰束罩帶的中年文士。

  兩人才一落地,中年文士手上摺扇向怪人一指,笑叱道:「你這老不死的殘廢,那裏不好尋人享用,卻要吃起後輩來了,咱們要是來遲一步,瞧你如何向郝老三交代?」

  大頭怪人瞧著兩人,桀桀怪笑了幾聲,鬼爪一鬆,放開女子,一面獰笑地道:「你們倒來得湊巧,老夫只是氣郝老三供養不周,和她鬧著玩罷了,那是有心吃她?」

  說著一腳跨下地來,這一落地,只見他除了一顆大頭,身子總共不到三尺來長,看去更顯得矮小古怪!

  中年文士哼了一聲,搖頭道:「老不死,你吃過雪山老尼的大虧,這份德性,也應該改改才好!」

  大頭怪人笆斗大的腦袋,頭髮根根倒豎,厲喝道:「姓文的,老夫怕過誰來?雪山老尼要是活著,老夫照樣折掉她半隻左臂。」

  道裝羽士因兩人言語衝突,不由長眉一皺,插口道:「你們兩位一見面就頂起嘴來,豈不給後輩瞧著好笑,老查,你既然來了幾天,當知郝老三這會硬把咱們拉出來,到底對方有些什麼厲害人物?值得如此大張旗鼓?」

  大頭怪人陰笑道:「老夫雖然來了兩天,但一直住在這裏,行情不大熟悉,只聽郝老三說起,要脫離千面教創立七老會。」

  中年文士笑道:「卞道友,你不是不知道查老怪喝醉人血,就要沉睡,問他還不是白問,走,咱們自己尋郝老三去!」

  那兩個女子等三人談完了話,才向道裝羽士和中年書生叩見,一面道:「家師已和崑崙派約定三天之後,在鐘山南麓相會,目前正在盼望著兩位老前輩金駕。」

  大頭怪人桀桀笑道:「你們快去吧,我要等到正日才去,睡在這裏舒服得多。」

  道裝羽士向兩女揮手道:「郝老三現在何處,你們還不在前面引路?」

  兩女「唷」了一聲,向怪人躬身退下,立即引著道裝羽士和中年文士,向山下飛馳而去。

  大頭怪人打了一個哈欠,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出一點綠光,似乎十分怠倦,懶洋洋地正待往墓門走去。忽然,他笆斗大的腦袋,向空中一陣亂嗅,雙目綠光暴漲,口中「噫」了一聲:「生人,果然還有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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