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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衛天翔坐在點蒼雙雁身側,原以為這場過節,已成尾聲,自己可以不必露面,那知給金二郎如此一說,此時迫得自己非挺身而出不可了。

  心中想著,即忙回頭往萬雨蒼瞧去,只見他正好向自己微微點頭,當下就縱身而出,向大家作了個揖,朗聲說道:「小可衛天翔,奉家叔之命,攜同金劍,為兩家解釋怨嫌而來,崔女俠所說,句句是實。」

  崔氏和凌雲鳳母女兩人,忽見一個淡金臉的後生,自承衛大俠之命而來,但聽口音,卻和昨晚擲入金劍時的說話聲音完全相同,心中不禁大為感激。

  凌雲鳳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睛,側臉低聲問道:「娘,就是他?」

  崔氏微微頷首,並不作聲。

  金面二郎杜振宇冷嘿一聲,喝道:「你叔父是誰?」

  衛天翔不動聲色,回頭反問道:「家叔就是『正義之劍』的主人,難道杜大俠沒聽尊師說過?」

  金面二郎臉色驟然一沉,大聲喝道:「小子,你沿路冒充本人,招搖撞騙,此時又假冒起衛維峻的侄兒來,光棍眼裏不揉砂子,你這小子到底是誰?」

  衛天翔見他當著眾人,說自己冒充金面二郎,年輕人血氣方剛,臉上已經掛不住了,再經他直呼父親名字,心中更是有氣,驀地一聲敞笑,雙目棱光暴射,喝道:「本少俠一路前來,有人按站招待,乃是白水莊手下認錯了人,像尊駕這種目空一切,夜郎自大之輩,本少俠還不屑假冒。」

  金面二郎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身來,猛聲喝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衛天翔冷冷地道:「活得不耐煩的,不知是誰?」

  兩人這一劍拔弩張,瞧得大廳上在座之人,莫不凜然動容。

  要知武林盟主江南大俠衛維峻,在江湖上何等地位,金劍令所到之處,有如盟主親臨,何況他差遣出來之人,自然強將手下無弱兵,光是剛才衛天翔那一聲敝笑,和他兩道寒電般目光,棱威射人,就可瞧出他內功火候,已非尋常。

  所以金面二郎才一站起身子,坐在上首的少林達摩院智慧禪師也同時站起身來,雙手連搖道:「阿彌陀佛,兩位不可誤會,杜施主快請坐下,貧衲有話向衛施主請教。」

  金面二郎因有智能禪師出面,才滿臉怒容的悻悻坐下。

  崑崙門下的掌上珠宋秋雲,是個直心的人,她早已瞧不慣金面二郎那種目中無人的模樣,此時覺得芳心大快,不禁面含笑意的瞥了衛天翔一眼。

  智能禪師話聲一落,便朝衛天翔合十道:「施主既是衛大俠賢阮,貧衲不揣冒示,想動問一聲,不知衛大俠現在何處,施主來此之前,有何吩咐,能否明白見告?」

  衛天翔連忙躬身答應,一面說道:「大師見詢,小可豈敢不說,不過家叔息影林泉,不問塵事已久,他老人家的住處,恕小可礙難奉告。此次之事,家叔因關係雪山、華山兩派,何況當年家叔原是唯一的證人,曾由崔女俠攜同金劍,面謁聞老前輩,如果家叔不出證明,深恐引起兩家門戶之爭,這才要小可帶同金劍,為兩家作個調人。

  「昨晚小可約同萬二哥,趕到崔氏女俠門前,正好崔女俠在今日約會之上,以死明志,小可心中一急,就把金劍由窗擲入,大師如有未信,『正義之劍』的劍匣,尚在小可身上,而且此事,萬二哥也可作證。」

  話一說完,立即從懷中取出貯藏金劍的檀木小盒,雙手呈上,當然衛天翔這一番話,乃是和點蒼雙雁商量好的,此時說來,絲絲入扣。

  他話聲一落,只見點蒼雙雁的老二萬雨生立即起身道:「衛少俠昨晚確是和晚輩同去,晚輩特此證明。」

  崔氏聽衛天翔說得絲毫不錯,自然相信他是武林盟主江南大俠所使,不由目露感激,緊緊握住了女兒的手,臉上悲喜交集。

  智能禪師向木盒略一打量,依然雙手奉還,一面點頭道:「此盒確是貯放『正義之劍』之用,施主所說,貧衲焉敢不信,何況昨晚還有點蒼萬二施主同行。令叔領袖武林,十三年前,突然歸隱,引起江湖震動,各大門派,到處尋訪,皆無下落,施主回去覆命之時,還望代陳貧衲之意,衛大俠既然息影林泉,不預世事,也該讓施主等門人子弟,在江湖上多多走動,為武林主持正義才好。」

  老和尚這一番話,語重心長,聽得衛天翔大為感動,連連應是。

  崔氏也在此時,站起身子,走到衛天翔身前,雙手把金劍遞還,一個襝衽道:「衛大俠兩番賜助,未亡人沒齒不忘大德,還請衛少俠,代致謝忱。」

  衛天翔接過金劍,依然放入木匣,一併收起,心頭不禁一陣難過。

  在場之人,除了點蒼雙雁,有誰知道他身世之謎,連自己生身之父,究在何處,還人海茫茫,無處可尋。

  想到這裏,雙目之中,不禁隱包淚水,唯唯相應,差幸他戴著人皮面罩,還不致被人發覺。

  但站在他面前的崔氏,已得雪山神尼真傳,兩道眼神,何等敏銳,發覺這少年人雙目之中,忽然隱現淚水,而且接劍雙手,也在微微顫動,心頭不禁起了一絲疑竇。

  「嘿嘿!尊駕既是武林盟主的侄兒,想必已得衛大俠真傳,杜某不自量力,倒想叨教幾招,以廣見聞,尊駕當下吝賜教罷?」金面二郎再次站起,冷冷的說著。

  衛天翔見他一再出言不遜,心中也自激怒,暗想憑自己十二年苦練,難道真會輸給你不成,何況自己既然頂著武林盟主子侄之名,自也不能損了衛家威名,這就點頭道:「小……」

  他「小可正有此意」,堪堪說出一個「小」字!

  驀聽屋簷上,響起一聲「哈哈」,一條人影,倏然飛落!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紅潤,雙目炯炯有威的青袖老者,腰束絲條,掛著一個紫玉鼻煙壺,配著他頷下一小把蒼髯,倒儼然一副縉紳模樣!

  他目光掠光廳上諸人,忽然雙拳一抱,拱手笑道:「智能禪師、孫老哥、梅花道友果然全在這裏,這倒真是有志一同!」

  說罷,又是一陣響徹雲霄的大笑。

  智慧禪師微微一怔,合掌為禮道:「臧老施主,是什麼風吹來的?貧衲這廂有禮。」

  這時孫皓南和梅花道人也同時站起,向來人施禮。金面二郎因他沒提到自己,立時雙眼翻天,傲然視若無睹。

  衛天翔見老者這份氣派,自己雖然不識,但猜想定是那一門派的高人,正在打量,只見老者忽然轉身向崔氏母女微一拱手道:「這位想來就是雪山神尼的傳人崔夫人,老夫臧荼,三月之前,劣徒冒荊,偶遊懷玉,被人點殘右手太陰肺經,江湖道上老夫自問和各大門派,都有個交往,後生小輩如有冒犯之處,多少還該瞧在老夫薄面,薄予微懲,才是長者風度,出手如此歹毒,實出老夫意外,驗查之下,始知傷在雪山神功『硃砂指』下。老夫和雪山素無恩怨,聽說夫人隱居此山,而且還是神尼傳人,這才特地趕來,一來向夫人賠禮,二來……嘿嘿,老夫也想見識見識雪山絕學『硃砂指』的厲害。」

  臧荼!衛天翔忽然想起臧荼就是南天一雕,兩年前,童叔叔陪自己上衡山去,大林外攔擊古叔叔的就是此人,他擅長「五禽掌」!

  那天如果不是另有能人相助,古叔叔還險些吃了他的大虧,哼!要不是他在林外攔住古叔叔,童叔叔也不會傷在三手真人李成化的「赤磷掌」下!想到這裏,不由心中突突亂跳!

  只聽崔氏出聲答道:「臧老英雄言重,三月之前,小女在溪前浣衣,確有一個自稱冒荊之人,不但出言輕佻,而且還出手輕薄,小女在忍無可忍之下,才點廢他右臂,臨走還說不出三月,誓報此仇,不想原來還是臧老英雄的高足,得罪之處,老英雄多多包涵。」

  說著,一面喝道:「雲鳳,還不快向臧老英雄賠禮?」

  凌雲鳳被娘喝得臉上滿是委屈,無可奈何的走前幾步,襝衽道:「臧老英雄,小女子給你賠禮。」

  南天一雕呵呵一陣大笑,道:「夫人這倒說得輕鬆,老夫劣徒,廢去一條右臂,只此賠上個禮,就算了結,傳出江湖,還當老夫怕了雪山,再說憑臧某門人,竟然傷在雪山再傳女弟子手下,臧某這張老臉,又往何處放,臧某此來,存心見識見識雪山絕學,夫人不必過謙,如果老夫也傷在『硃砂指』下,技不如人,絕無怨言。」

  要知南天一雕,原是個剛愎自負之人,平日裏目空四海,就是各大門派中長老,因他除了護犢之外,並無大惡,是以告誡門人,不可招惹,實在這老頭武功別樹一幟,的確也招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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