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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只不過是楚玉祥長劍一揮的工夫,茅四道長話聲方落,匹練般的銀光,和嘶嘶劍氣,突然斂去。

  楚玉祥依然瀟灑的站在原處,手中持著一泓秋水般的寒螭劍,如沒有發招前一樣。

  只是臉露愕然神色,敢情連他也想不到這一劍的威勢竟有如此強盛?比之方才削斷矮胖老者藤杖的那一劍,又增強了甚多。

  山君卻已退出將近五丈來遠,臉色很不自然,他數十年來目空四海,最近又閉關潛修了二十年,自以為天下無敵,卻沒想到會被一個弱冠少年一招逼退五丈,還被劍氣削斷了他三寸垂胸白髯,自然又驚又愧,心頭這份難受自是無法形容,怔怔的站在當場,沉默有頃,才目光一抬,黯然道:「小友,你勝了。」

  短短五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實在是每一個字重逾千鈞,說得十分沉澀。

  他這一抬眼,也發現了在廊屋簷上蹲著一個長髮長鬚的灰衣老道,不覺點點頭道:「茅道兄居然調教得出如此一個出色的徒弟來,不得不令老夫佩服之至。」

  各大門派的人經他一說,不期而然回頭朝屋簷上看去,現在大家心頭踏實了,暗想:「原來茅四道長早就來了。」

  茅四道長呵呵一笑,連忙拱手道:「山君好說,其實貧道叫他徒兒,不過是過過癮而已,他那是貧道的徒兒?」

  山君問道:「那麼這位小友是哪位高人門下?」

  他敗在楚玉祥劍氣之下,自然想知道楚玉祥的來歷。

  茅四道長豎起兩個指頭,說道:「這娃兒有兩個師父,一個是祖老道,一個是厲老怪,咱們兩個其實只能算是他的朋友,貧道是氣不過他兩個師父每人只化了三個月心血,就調教出這樣一個徒弟來,所以也隨口叫叫罷了。」

  山君聽他口氣,好像和他一起還有一個人,也是楚玉祥的朋友,而且也到了勾漏山,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還有一個是誰?」

  茅四道長伸手一指,哈的笑道:「說起曹操,曹操就到,啊,呵呵,大家居然全來了!」

  大家隨著他手指之處看去,從大廳右側的走廊上走出來的是三個人。

  當前一個是穿著一件灰布大褂的小老頭,生得獐頭鼠目,聳肩縮頭,一副猥瑣模樣,這時嘻開了嘴,好像很得意,他正是醉果老張三。

  他身後跟著一個四十出頭的藍衫中年人,藍衫雖然又皺又黃,卻掩不住他眉宇間的英挺之氣。

  稍後一個則是四十來歲的婦人,蓬著頭髮,一身青布衣褂也很髒了,蒼白的臉色,顯得有些憔悴,但一看就可以使人想到她年輕的時候一走是個大美人。

  勾漏夫人本來傍著太君身邊站著的人,一眼看到三人從右首走廊走出,身軀一陣顫抖,「嗆」的一聲抬手拔出長劍,寒光一閃,橫劍朝自己喉嚨抹去。

  太君一身武功,何等精純,女兒拔劍自刎,她就在身邊,豈會不覺?左手一揮,喝道:「珠兒,你這做什麼?」

  又是「嗆」的一聲,勾漏夫人手中長劍還沒抹上喉嚨,就被太君一拂齊柄折斷,噹啷墜地。

  「娘……」勾漏夫人一下撲入太君懷中,淚珠奪眶而出,滾落下來。

  太君抱著女兒身軀,同樣老淚悽楚,口中低低的說著。「乖乖女兒,不用哭了,這是冤孽!」

  這時大門外也正有兩個人同時走了進來,大家目光不期而然都投注到前面兩人身上去了,因此沒有人會去注意他們母女兩人。

  山君目光如炬,(他沒有看到從大廳右廊走出來的三人)看到從大門外走進來的兩人,不由得怔得一怔,連忙拱手道:「祖道兄、厲神君連裾遠蒞,兄弟有失遠迎。」

  原來從前門進來的兩人正是嶗山青牛宮觀主祖半仙,和身穿綠袍的厲神君。

  祖半仙目光一掠各大門派的人,呵呵一笑道:「咱們總算來的還是時候。」一面朝山君打了個稽首,說道:「貧道和厲神君聽說各大門派的人都到勾漏山來了,特地趕來替雙方調停的……」

  「調停,哈哈……」山君發出一聲蒼涼的長笑,接著說道:「祖道兄、厲神君說得好聽,二位大概是怕令高徒傷在兄弟掌下,才趕來的吧,其實二位來不來都是一樣,兄弟自慚學藝不精,早已在二位未來之前,敗在令高徒劍下了。」

  祖半仙、厲神君方自一怔。

  茅四道長已經接口道:「山君不用自慚,小徒那一劍,說實在貧道也接不下來。」

  祖半仙聽得一怔,回頭道:「四茅真君也在這裏?」

  右首長廊上有人應聲道:「還有小老兒呢?」

  厲神君大笑道:「老酒鬼也來了。」

  楚玉祥看到兩位師父來了,趕緊走上幾步,拜了下去,說道:「兩位師父在上,弟子叩見師父。」

  他正在跪地叩頭之際,那跟隨酒仙張三從右廊走出的藍衫中年人也趕忙趨前幾步,噗的跪伏在地,口中說道:「不肖弟子楚紫翰叩見師尊。」

  那青布衣褂中年婦人也朝厲神君拜了下去,說道:「師伯在上,侄女給你老人家叩頭。」

  楚玉祥正在叩頭的人,聽到有人自稱「楚紫翰」,不由猛地一怔,急忙抬起頭來。

  酒仙張三呵呵一笑道:「妙極,父子兩個都叫我老哥哥,都是小老兒的小兄弟,而且父子兩個也同是祖老道的徒弟,這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喂,楚小小兄弟,快爬起來,這就是你爹娘了,還不快來叩頭,老哥哥好不容易一直摸到玉闕宮第九層地底才找的。」

  厲神君道:「你們起來,夫妻父子十八年後終於團聚了,這是可喜之事。」

  楚玉祥聽了老哥哥和綠袍師父之話,才知道這兩人果然是自己生身父母,急忙站起,朝兩人面前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叫了聲:「爹、娘。」

  中年婦人眼淚已奪眶而出,一把把楚玉祥摟在懷裏,哭道:「孩子,天保佑你,總算娘又見到你了。」

  楚紫翰面有淒色,說道:「貞娘,你要孩子先去謝謝張老前輩,不是他老人家進入九層地底,咱們夫妻哪有見面之日?」

  酒仙張三口中「咄」了一聲,不悅道:「什麼張老前輩,老人家?你真該再在地底囚禁上十八年,滿口胡說八道,我在十八年前是你老哥哥,十八年後,也是你小子的老哥哥,再過十八年,你小子的小子也叫我老哥哥,你連這點也不懂?」

  祖半仙朝楚玉祥笑道:「他是怪人,你就叫他老哥哥好了。」

  楚玉祥走到小老頭面前,噗的跪了下去,叩頭道:「老哥哥,你把我爹娘救出來,我給你叩頭。」

  酒仙張三嘻的笑道:「這頭倒是該叩的,你不知道我老哥哥化了多少力氣,才找到你爹娘故,嘻嘻,你已經叩了七八個頭啦,該起來了。記住了,你們楚家子子孫孫都叫我老哥哥就好,不過你對祖老道可得改改口了,他是最古板的了,你爹是他門人,你就得叫他師祖了。」

  他這話是因楚紫翰當年娶了魔教出身的小魔女,被祖半仙逐出門牆的,這話當然是故意試探祖半仙的口氣的。

  祖半仙哼道:「老酒鬼,你不用把話試探,貧道已經答應厲神君,准許他重回師門了。」

  小老頭道:「好啊,你們本來就是師徒咯,早知這樣,十八年前我和你打了三天三晚,也是多打的了。」

  楚玉祥連忙轉身又朝祖半仙、厲神君二人拜了下去,說道:「從現在起,祖老人家和綠袍老人家都是徒孫的師祖了。」

  厲神君道:「好了,老夫和祖半仙趕來,是替雙方調停來的,你父母業已重逢,冤家宜解不宜結,往者已矣,就不用再提了。」

  楚玉祥道:「但徒孫義父母是被玉闕宮屬下江南分令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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