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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正說之間,突見一道人影飛也似奔了過來,口中叫道:「兩位師父,你們找得徒兒好苦,但總算給徒兒找到了。」

  這人正是假扮南荒雙奇徒弟的錢電,他奔到幾人近前,喜道:「原來兩位老人家找到三位姑……公子了。」

  他因不認識聞家珍,口中幾乎說出「三位姑娘」,臨時又改成了「公子」。

  東門奇呵呵一笑道:「錢老二,咱們用不著再改扮什麼南荒雙奇,勾漏山早已知道老夫是什麼人了。」

  說到這裏,「哦」了一聲,問道:「這裏附近,前不靠店,後不靠村,看來今晚咱們只好在這裏露宿一宵了。」

  聞家珍這一會工夫,已和梁慧君等三位姑娘談得極熟,說道:「明天如果路過城鎮,我也去買一套男裝,改扮成男子才對。」

  英無雙咭的笑道:「對啊,聞姐姐也改扮成男子,我們四個也是武林四公子。」

  裴畹蘭道:「不,我覺得聞姐姐還是不改扮的好。」

  聞家珍道:「為什麼呢?」

  裴畹蘭道:「因為你要報伯父伯母的大仇,就要他們知道你是伯父伯母的女兒,堂堂正正的手刃血仇,自然不用改扮的好。」

  聞家珍聽得熱血沸騰,切齒道:「裴姐姐說得對,我要他們知道我就是聞家珍。」

  ***

  容縣,是前去勾漏的必經之地。

  東大街街尾,有一家小酒店。

  這家酒店小得像一條狹窄的小弄,跨進門去只有三張「半桌」,靠著牆壁,邊上已經僅容一個人可以通過,裏首就是切鹵菜,舀酒的地方。

  這家小酒店只有一個彎腰老頭掌櫃兼跑堂,夜晚打了烊,把三張「半桌」拼起來就是他的床鋪了。

  這時傍晚時光,小酒店裏走進來兩個酒客,一個是蓬著一頭亂髮的老人,身上穿一件灰布道袍,本來是灰白色的,但不知他穿了多少年從沒洗過,髒得已經變成黑色。

  老道人後面卻是一個丰神俊朗的青衫少年,腰懸青穗古劍,飄逸瀟灑。

  這兩人如論衣著、年齡、身分,一個是又窮又老的道人,一個則是翩翩少年公子,怎麼說都不該走在一起的,但他們卻偏偏走在一起。

  他們當然就是自稱茅山四茅君的茅四和楚玉祥了。

  茅四跨進門,還沒落座,就大聲嚷道:「老伙計,快給老道來一壺酒,不用燙,要快,老道酒蟲已經爬到喉嚨裏來了,又乾又癢。」

  兩人剛在一張「半桌」上對面坐下,彎腰老頭連聲應著,立即送上一壺酒來,笑道:「道長多年不見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茅四道接過酒壺,對著嘴一陣咕咕大喝,才吁了口氣,大笑道:「自然是東北風了,不然怎會把貧道吹到西南來?」接著哦了一聲,急急問道:「老伙計,我問你一件事,最近有沒有看到醉鬼張老兒?」

  他口中的醉鬼自然是醉鬼老張三了。

  彎腰老頭雙目一瞪,說道:「你和他約好了到這裏來的?你們莫非有什麼事?」

  原來他們是舊識。

  茅四道:「你看到過他了?什麼時候的事?」

  彎腰老頭道:「昨晚他就在小老兒這裏喝酒……」

  茅四一把拉住彎腰老道衣袖,急急問道:「他人在哪裏?」

  彎腰老頭搖著頭道:「昨晚喝得醉醺醺的走了。」

  茅四砰的一聲手掌拍在半桌上,說道:「這個醉鬼,老道從金陵找到這裏,就是沒找到他,他又充軍似的充到哪裏去了?」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這賣酒的老頭,一定也是一位隱跡風塵異人了!」

  彎腰老頭回身才切來了一盤鹵菜,含笑問道:「小哥喝不喝酒?」

  楚玉祥道:「在下不喝酒,老丈這裏有面就給在下下一碗麵好了。」

  彎腰老頭道:「有,有,老漢馬上去下。」

  轉身朝裏行去。

  一壺酒,茅四喝不了幾口,就壺底翻天。彎腰老頭先送來一壺,只是給他應應急的,這回身進去,就捧了二十斤的一個小罈走出,說道:「道長自己倒吧!」

  茅四接過酒罈,笑道:「還倒什麼?直接從嘴裏灌下去,不是更過癮嗎?」

  說著舉起酒罈,對著嘴就咕咕的喝了下去。

  不多一會,彎腰老頭下了一碗麵送來,楚玉祥就拿起筷子吃麵。

  等他把一碗麵吃完,茅四一罈二十斤的酒也已經灌進肚子,站起身道:「走,賀老兒大概也要打烊了。」

  兩人走出小酒店,依然是茅四走在前面,但他並沒朝大街上去投宿,只是朝一條小徑上行去。

  楚玉祥知道他的脾氣,不喜歡找客店落腳,這一路走了幾千里,都是找廟宇去打尖,自己跟著他,反正也已習慣了。

  正行之際,楚玉祥悄聲道:「道長,咱們被人綴上了。」

  茅四打了個酒呃,只「唔」了一聲,踉踉蹌蹌的一直朝前走去。

  一會工夫來至一座小山腳下的一間破廟,昂然走入,一句話也沒說,就走到神龕東首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小廟就只有這麼一間大殿,和草長沒脛的小天井。楚玉祥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和這位四茅君在一起,真是乏味之極,他跑路的時候,多半都是喝醉了酒,一路踉踉蹌蹌的,自然不好和他說話。

  打尖的時候,他要喝酒,而且喝起酒來,猴急得恨不得把一罈酒一口吞下去,根本沒時間和他說話。等到睡覺的時候,他又喝得酩酊大醉,一坐下來,就闔上眼皮,呼呼作聲。

  每天都是如此,只有今天,和賣酒老頭說了幾句話,那是說話最多的一天了。

  楚玉祥也習慣了,你打盹的時候,我就靜坐練功。

  現在正待坐下來練功,瞥見廟門左首似有一個人影掩藏著身子往裏覷探,心中不禁一動。身形一晃,飛越出牆頭,輕如落葉,悄悄落到那人身後,以他目前的功力,那人當然不會發覺。

  楚玉祥這回看清楚了,這人一身黑衣,也是個駝背老人,他先前還以為是賣酒的彎腰老頭,但卻不像,賣酒老頭只是彎著腰,這人背上卻有駝峰。

  這下看仔細了,楚玉祥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這駝背老者隱身廟門之外,雖似向裏覷視,但看他這姿勢,似是正待舉腳往裏走去模樣,但一直是這個姿勢,身子一動也不曾動過。

  哈,原來這人被人制住了穴道,才定著身子沒有動靜,這自然是茅四道長的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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