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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英姑娘不會喝酒,吃的也不多,她只是偏著頭看小老頭又喝又吃的,心中覺得這小老頭挺好玩,臉上不覺流露出笑容。

  那知小老頭雖在低著頭猛吃,卻像額頭上長著眼睛一般,你堪堪流露出笑容,他忽然抬起頭來,瞇著小眼也朝著英無雙咧著一笑。

  不多一會,小老頭桌上,一共已經上了十幾個菜,也添了十幾壺酒,他居然全吃了下去,盤底雙雙翻天,連湯湯鹵鹵都一滴不剩。

  這可把幾個送菜的堂情看得目瞪口呆,他們自從當堂倌以來,從來也沒見過這樣一位天吃星。

  小老頭等堂倌送上最後一個菜時,打著酒呃,問道:「喂,酒保,菜還有沒有?」

  堂倌道:「回老客官,這是最後一個菜了。」

  小老頭點點頭笑道:「我老頭算是也差不多了,再多來幾個,我就會吃不下。」

  他把這盤菜餚嘩哩嘩啦的吃下肚去,然後再拿起酒壺,喝乾了,才徐徐站起身,雙手拍拍肚子,咧嘴一笑,得意的道:「今天總算對得起你了,又是酒,又是菜,把你餵得飽飽的,嘻嘻,還用不著我老頭化銀子哩。」

  英無雙聽得暗暗奇怪,他說不用化銀子,那是誰化銀子呢?小老頭似乎猜著她的心意,朝她霎霎眼睛,腳步踉蹌走了過來,朝葛真吾笑嘻嘻說道:「公子爺,小老頭碰上你這位三公子,真是有緣,嘻嘻,小老兒的酒賬……大概不用小老兒掏荷包了吧?」

  他說話時一口酒氣,聞得令人作嘔,三位公子也說成了「這位三公子」。

  葛真吾攢攢劍眉,要待發作,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三公子新交了一個好朋友,在他面前,小老兒可沒露一點口氣,說出你是三公子呀!」

  楚玉祥看他喝醉了酒,忙道:「老丈這酒賬,算在下的好了。」

  葛真吾笑道:「不,楚兄沒看這位老丈是要兄弟請麼,自然是由兄弟會了。」

  堂倌因小老頭站了起來,趕緊走來。小老頭又打了個酒呃,指指葛真吾、楚玉祥,得意的道:「看到了沒有,這兩位公子還搶著給我老頭子會賬呢,我就不用付錢了。」說罷,踉踉蹌蹌的往樓梯上走去。

  堂倌望著葛真吾、楚玉祥兩人,還沒開口。

  葛真吾一揮手道:「這位老丈的酒賬,待回一起算在我們賬上好了。」

  堂倌有他這句話就夠了,應了聲「是」,就轉身退下。

  英無雙道:「大哥,我看這人一定是個異人,不然,一個人怎會吃得下這許多酒菜?」

  楚玉祥點頭笑道:「兄弟果然有些眼光,我也有些看法,這人很可能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

  葛真吾笑道:「二位兄臺身佩長劍,當是少年英雄了,兄弟一介書生,今天得和二位少年英雄論交,真乃人生幸事。」

  楚玉祥道:「葛兄這是說笑了,兄弟和東方賢弟只是讀書不成學劍,學劍也未必有成,那裏談得到英雄二字?」

  葛真吾大笑道:「二位兄臺英氣勃發,大丈夫不為良相,我認為當為良俠,仗劍天下,為人間誅不平,正是英雄本色,兄弟恨不棄文習武,跟二位學劍呢?」

  英無雙抿抿嘴笑道:「葛兄不可把小弟也說進去,我雖然佩著長劍,其實是最近才跟大哥學的呢?」

  葛真吾道:「好啊,楚兄,我們二見如故,兄弟也想跟你學劍,你肯教兄弟麼?」

  楚玉祥為難的道:「葛兄休得取笑,兄弟這點能耐,那裏能做葛兄的教師?」

  葛真吾看了英無雙一眼,說道:「看來兄弟和楚兄二見如故,還不及東方兄和楚兄的交情深厚呢?」

  他說到這裏,忽然低哦了一聲道:「我們三人,難得機緣巧合,而且又談得十分投契,兄弟之意,想和二位結成盟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玉祥本來對他有惺惺相惜之意,聞言喜道:「葛兄說的正合我意,咱們難得的是二見如故,結為盟兄弟,正好應這段因緣,不知東方兄弟有沒有意見?」

  英無雙道:「小弟都聽大哥的,大哥同意了,小弟自然也同意了。」

  葛真吾喜形於色,說道:「那就一言為定,咱們三人就當筵結為兄弟,如手如足,生死不渝,好了,我們還該敘敘年庚,看誰的年紀大了?」

  楚玉祥道:「兄弟十八。」

  英無雙道:「我十七。」

  葛真吾笑道:「這麼說,我今年十九,還是二位的大哥呢!」

  楚玉祥拱手道:「你是大哥,我居中是二哥,東方兄弟最小,是三弟了。」

  「對、對!」葛真吾欣然道:「來,二弟、三弟,我們乾一杯。」

  英無雙發愁道:「這怎麼辦,我一直叫楚大哥大哥的,這是師父教我這樣叫的,我不能改口叫楚大哥做二哥。」

  葛真吾笑道:「三弟,這個容易,你還是叫他大哥,叫我葛大哥,不就成了嗎?」

  英無雙喜道:「葛大哥,你想的真周到。」

  楚玉祥舉杯道:「兄弟,我們敬葛大哥一杯。」

  葛真吾笑著舉杯道:「不,大家一起來,為咱們結為金蘭乾杯。」

  三人都喝了一杯。

  葛真吾問道:「二位賢弟下榻何處?」

  楚玉祥道:「就是這裏興隆棧的後進。」

  葛真吾大笑道:「這又是巧合,我也住在後進。」

  英無雙道:「原來伙計說的一位公子,就是葛大哥了。」

  葛真吾問道:「二位賢弟要去那裏?」

  楚玉祥不好說自己兩人要去太湖,這就說道:「無錫。」

  葛真吾伸手在桌上輕輕一拍,說道:「我還以為咱們今晚結為兄弟,明天就要各自東西,會短離長,揮淚道別了呢,這麼說,咱們還是有幾天可以一路同行了。」

  楚玉祥道:「葛大哥是去那裏?」

  「蘇州。」葛真吾道:「如果二位賢弟到無錫辦完了事,到蘇州去找愚兄,還可以在蘇州盤桓上幾日。」

  這時酒樓上的食客,已經漸漸少了。葛真吾站起身道:「咱們也可以走了。」

  楚玉祥叫道:「伙計,結賬。」

  葛真吾一擺手道:「二弟,這頓酒,是咱們的結義筵,自當由做大哥的我來付,你不能跟愚兄搶了。」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錠六七兩重的銀子,朝堂倌遞了過去,問道:「夠不夠?」

  堂倌接過銀子,哈著腰道:「兩桌一共四兩三錢七分,還要找……」

  葛真吾一擺手道:「不用找了。」

  那堂倌聽得一呆,趕忙哈腰道:「謝公子爺的賞。」

  三人回轉後進,店伙看到三人一同走進,還一路談笑著,連忙哈著腰道:「原來三位公子爺是熟人!」

  葛真吾笑道:「咱們還是兄弟呢!」

  店伙忙道:「小的去給三位公子沏茶。」說完,三腳兩步的退出。

  楚玉祥忙道:「葛大哥,兄弟的房間就在東廂,到兄弟的房中坐吧!」

  他走在前面,推開房門,三人剛在房中落座,店伙已經沏了三盞茶送上。

  葛真吾問道:「二弟府上那裏,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楚玉祥道:「不瞞大哥說,兄弟是人家棄嬰,由義父母一手養大的,義父母已於半年前被仇家殺害,現在只有兄弟一個人了。」

  「哦!」葛真吾驚異的道:「二弟義父母不知如何稱呼,仇家是什麼人呢?」

  楚玉祥道:「義父姓聞,諱天聲,在鎮江開設東海鏢局,至於仇家,兄弟至今還不清楚。」

  葛真吾神色微震,說道:「東海鏢局名氣很大,愚兄好像聽人說過,只不知二弟的義父母,怎麼會被人殺害的呢?」

  楚玉祥切齒道:「詳細情形,兄弟也不清楚,只是冤有頭、債有主,兄弟一定會把他們查出來的,一個也不想漏網,我要把他們劍劍誅絕。」

  葛真吾點點頭道:「二弟最好查清楚了,江湖上的事情,愚兄雖不知道,但其中必有緣故,二弟為義父母報仇,無可厚非,但也不可妄殺無辜。」

  楚玉祥點頭道:「葛大哥說的,兄弟自當謹記。」

  葛真吾又道:「如此說來,二弟前去無錫之後,一定是回鎮江去的了?」

  楚玉祥道:「是的,兄弟回鎮江去,是想把已經歇業的東海鏢局從新復業……」

  「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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