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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西門大娘尖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楚公子不用客氣。」一面朝她身邊少女一指,說道:「她是老婆子的徒兒英無雙。」

  回過頭去,一面問不勝羞怯的少女說道:「無雙,楚公子年紀和你差不多,你就叫他一聲楚大哥好了。」

  英無雙站起身來,朝楚玉祥福了福,紅著臉,低低的叫了聲:「楚大哥。」

  她輕啟櫻唇,叫得比蚊子還輕,但總是叫了。

  楚玉祥連忙還禮,訕訕的道:「英姑娘不敢當,在下如何敢當?」

  西門大娘呷呷的笑道:「楚公子不用和丫頭客氣,就叫她無雙好了,老婆子是直腸子的人,咱們一朝生,兩朝熟,從不喜歡客套,楚公子越隨便越好。」

  楚玉祥道:「前輩這麼說了,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裴三省道:「老侄臺,你也坐下來才好說話。」

  楚玉祥依言坐下。西門大娘一雙三角眼只是朝著楚玉祥上下,打量個不停,也一直嘻開著笑口,滿臉都是笑容,問道:「楚公子今年幾歲了?」

  楚玉祥道:「十八。」

  東門奇尖笑道:「楚公子比咱們無雙大一歲,她今年十七。」

  西門大娘三角眼一橫,哼道:「叫你少說話,你偏愛多嘴,無雙不是早就叫他楚大哥了嗎?」

  東門奇聳聳肩,猥瑣的一笑,果然不敢再說。

  西門大娘又道:「不知楚公子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楚玉祥道:「在下只是一個孤兒,從小就由義父母撫養長大。」

  東門奇又插口道:「巧極,咱們無雙也是孤兒,從小由咱們……」

  「你給我閉嘴!」西門大娘尖叫著,然後又朝楚玉祥道:「你義父就是開東海鏢局的聞天聲?」

  楚玉祥點點頭。

  西門大娘又道:「那麼你『九陰神功』是跟誰練的呢?」

  楚玉祥不知裴老叔和他們如何說了,想到綠袍師父既曾把劍留在這裏,不准他們再向裴家尋仇,那麼自己也不妨說出綠袍師父來,這就肅容道:「家師就是綠袍神君。」

  他不用和他們多辯自己練的不是「九陰神功」。

  西門大娘一拍巴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猜到楚公子是神君門下了,不然,天底下能有誰把徒弟調教得這麼出色。」

  東門奇道:「咱們無雙不也練成『九陰神功』了?」

  越是不叫他說話,他就越愛插嘴。

  原來這一對兇人,原是昔年九陰神君西門相的門下,一個是徒弟,一個是愛女,九陰門雖被正派中人目為旁門左道,實係道家玄門煉氣一派的支流,「九陰神功」練的是先天純陰之氣。

  東門奇和西門大娘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功,青梅竹馬,耳鬢廝磨,自然日久生情,終於背著神君,私下定情,等到九陰神君發覺,已經破了童身,無法再練本門神功。

  兩人數十年來,雖在江湖上兇名久著,總是難有大成,因此化了二十年工夫,悉心調教唯一的愛徒英無雙,藉以補償兩人一生無法練成「九陰神功」的夙願。

  但練成「九陰神功」,也有一個缺點,就是一生不能婚嫁,因為練的是先天純陰之氣,一旦破身,就前功盡棄,除非對方練的也是「九陰神功」,才能相補相成。

  試想「九陰神功」乃是九陰門的秘技,一脈相傳,而且又需從小練起,普天之下,除了九陰門,還有誰練「九陰神功」的?卻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裏遇上楚玉祥,誤把「太素陰功」認作了「九陰神功」。

  其實「太素陰功」練的也是先天陰氣,列子所謂:「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但兩者相較,「太素陰功」更高一層,但外人是極難分得清的。

  閒言表過,西門大娘橫了他丈夫一眼,呷呷笑道:「所以老婆子要咱們無雙認楚公子這個大哥,咱們兩個老不死一世沒練成『九陰神功』,只是依照師門留下來的口訣,囫圇吞棗的傳給了無雙,終究缺乏親身體驗,說不出道理來,以致越到後來,進境越慢,練到現在也不過四五成火候……」

  東門奇道:「無雙那有四五成火候?我看最多也不過三成而已!」

  「你懂個屁!」西門大娘臉上一紅,怒吼了聲,才朝楚玉祥笑嘻嘻的道:「所以今後還要楚公子多加指導,你就把她當作小妹,指點指點她一下,無雙就受益不淺了。」

  楚玉祥俊臉一紅,連說:「不敢。」目光忍不住朝英無雙看去。

  恰好英無雙一雙盈盈秋波,也偷偷的朝他看來,四目相投,楚玉祥只覺她目光之中包含著脈脈柔情,也好像有著說不盡的傾慕希冀之色,她就像一株弱不禁風的依依小草,使人油生憐惜之心,心頭不覺起了一絲憐愛之情。

  西門大娘不肯放鬆,緊接著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你是她大哥,今後指點、切磋,老婆子可交給你了。」

  裴三省自從見了楚玉祥,也有讓自己女兒多和他接近的意思,那知今天西門大娘一來,就和他說明來意,要他玉成徒兒和楚玉祥,同時也說出了「九陰神功」的缺點,只有和練成「九陰神功」的人婚配的話,裴三省聽得只有暗暗嘆息,看來自己一番心意成了泡影。

  因此就一口答應了西門大娘的請求,但也說出楚玉祥義父初喪,而且血仇未報,自己不便在這時提出,最好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不妨先讓楚玉祥和英無雙多加接近,讓他們自生情愫。

  這話當然是在書房密室中談的,東門奇和英無雙坐在外面,並沒聽到,但這件事東門奇是知道的,也是兩人商量好了才來的,真正不知道的只是英姑娘而已,不然,她看到楚玉祥,會更羞得抬不起頭來。

  中午時分,總管陸公車秉承堡主之意,在西花廳擺設了兩席豐盛的酒筵,那是給厲山雙兇接風,作陪的有高連陞、盧壽同等人,席間還特地安排,把英無雙坐在楚玉祥的身邊。

  酒過三巡,裴三省當眾宣佈收英姑娘為義女。

  這也是和西門大娘預先說好了的,厲山雙兇也自知兇名在外,自己徒兒若能認裴三省作義父,就可和楚玉祥多接近了。

  大家聽了裴三省的話,自然紛紛鼓起掌來。

  西門大娘就要英無雙當眾朝裴三省盈盈下拜,磕了八個頭,口中叫道:「乾爹。」

  裴三省高興得呵呵大笑,連忙伸手把她扶起,口中說道:「夠了,夠了。」

  這伸手一扶,心中暗暗一怔,忖道:「這女孩一雙手竟有如此冰涼!」

  英無雙站起身,又向裴允文叫了聲「大哥」,叫裴畹蘭「姐姐」。

  裴畹蘭喜孜孜的道:「現在我有妹妹了。」

  高連陞舉杯道:「恭喜裴老哥,也恭喜東門老哥賢伉儷,兄弟先乾為敬。」舉杯一飲而盡。

  裴三省和東門奇夫婦也一齊乾杯。接下來大家也紛紛向裴三省和雙兇敬酒。

  東門奇酒量極洪,不但來者不拒,也和大家拼酒,一杯又一杯的往口裏直倒。

  西門大娘可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除了喝酒,還不住的夾菜給楚玉祥,就怕他吃不下。

  席上眾人都是老江湖了,這一情形,那會看不出來?於是大家就借題發揮,更要敬雙兇的酒了。

  這一席酒,大家自然喝得十分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總管陸公車了,他站在階前,臉上不時浮現出深沉的笑容。

  席散之後,大家幾乎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就各自回房休息。厲山雙兇下榻之處,是在賓舍東首一幢單獨的樓房。英無雙則由裴畹蘭作陪,住在相隔不遠的另一幢樓上。

  楚玉祥也喝多了幾杯酒,覺得頭腦昏昏的,他和阮傳棟回到房中,阮傳棟一言不發,往床中一倒,就睡熟過去。

  楚玉祥獨自坐了一會,覺得頭腦愈脹,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來,這自然是喝酒醉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運一會「太素陰功」就會使酒意消失,就在榻上盤膝坐下,默默運起功來。

  這一運功,他忽然發覺體內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應,心中不禁大奇,澄心靜慮,一意運功,這樣差不多運了將近一頓飯的工夫,才算把這種說不出的感應,漸漸化去,由淡而無,一時還當自己酒喝多了,也並未在意。

  直到晚飯時候,天色業已昏暗下來,阮傳棟依然昏睡未醒,楚玉祥看得暗暗好笑:阮叔叔不知喝了多少酒,竟會醉得如此厲害!

  他獨自跨出房門,看到隔壁的高掌門人和盧壽同也房門緊閉,從窗下經過,還可以聽到他們重濁的呼吸,再過去是六合門的徐子常、董友綸和全遵義,也全是酒醉未醒。(六合四傑的吳燕娘是女賓,住在賓舍東首的一幢小樓上)楚玉祥循著走廊,信步走出月圓門,那是東花園,花木扶疏,只是此時已籠罩了一片夜色。

  花木之間,影幢幢有著四五座樓,那是準備招待攜帶女眷的貴賓的,目前只住了厲山雙兇和六合門的吳燕娘,裴畹蘭陪同英無雙也住了一幢。

  楚玉祥一手扶著花間雕欄,站在小溪上,靜靜的聽著潺潺溪流水,忽見一個苗條人影,從小橋上走來,那是英無雙。

  他看到她了,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覺腳下一停,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嬌聲叫道:「楚大哥,你也在這裏。」

  聲音又嬌又脆,比出谷黃鶯還要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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