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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阮傳棟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說道:「你是玉祥,唉,差點認不出來了,來,來,咱們坐下來談。」

  他拉著楚玉祥到右首兩張椅子落坐,然後說道:「我聽到姐夫和姐姐的噩耗,曾趕去鎮江,聽鏢局的人說,清明那天出事之後,你和家珍都失蹤了,一直沒有回去,你大師兄也走了,以致當日發生的情形,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來,你沒事就好,當日情形究竟如何呢?」

  楚玉祥給他問及義父、義母遇難情形,心頭不禁一酸。

  但身在裴府作客,不好流下淚來,只好強忍著悲痛,把當日情形詳細說了一遍,只把從師習藝一事,因記著裴三省的叮囑,只說當時自己負傷極重,被過路的農民所救,養了半年傷,才算痊癒。

  這話阮傳棟當然相信,因為林仲達中了一掌,至今傷勢尚未好轉,(他不知道楚玉祥替二師兄療傷之事)只是攢攢眉道:「十二個黑衣人?這會是那一條線上的人呢?啊,聽你口氣,這十二個人都已死了?」

  楚玉祥暗暗叫了聲:「糟糕!」

  十二個黑衣人都死了,是綠袍師父告訴自己的,那時自己中掌飛出,人已昏迷過去,如何還會知道?一面點著頭道:「是的,當時我傷得很重,只聽義父長笑的聲音,依稀似是說:你們一個也不用回去了,那時我並不知道義父遇難了。」

  阮傳棟道:「這十二個黑衣人既然全死了,怎麼會沒有他們的屍體的呢?」

  楚玉祥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有人把屍體化去了。」但這話他並沒說出來。

  因為如果說出來了,就要說到自己在林大祥綢布莊所遇上的一連串的事情,這些事情,目前還不宜當眾說出來。自己要調查「江南分令」,只有在暗中進行,知道的人多了,就很可能傳入對方耳中。這就搖頭道:「這個小侄就不知道了。」

  「唉!」阮傳棟緊蹙著眉頭,輕輕嘆了口氣道:「這真是一樁無頭案,我偵查了許久,還是一無眉目……」

  楚玉祥切齒道:「義父、義母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找出他們來,誓不為人。」

  阮傳棟看他年紀不大,但器宇不凡,心頭甚是同情,心想:你在姐夫門下,這點年紀,說來也沒學到什麼,不如把他引到鷹爪門下。也許可以造就一個人材。

  他緊緊握著楚玉祥的手,誠懇的道:「老弟有這份心,姐夫和姐姐在天之靈,一定頗為安慰,只是報仇二字,目前連仇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如果你聽到的姐夫的話沒有錯,那麼這十二個黑衣人,也均已被姐夫擊斃,就再也查不出幕後主使的人來了,老弟年事極輕,最好另投名師,才能深造,等這裏壽辰過去,不如隨我同去見見家父,姐姐是鷹爪門出身,你如肯投到鷹爪門來,也不算是另投外人門下,你看如何?」

  楚玉祥感激的道:「小侄有暇,自當前去拜謁阮老前輩。」

  剛說到這裏,裴畹蘭走了過來,叫道:「阮叔叔你上次來,答應過教我幾手擒拿手的,幾時教我呢?」

  阮傳棟笑道:「好,這次阮叔叔是拜壽來的,至少也要過了裴老哥哥的的壽誕才走,你要學什麼,阮叔叔還會吝嗇嗎?」

  裴畹蘭喜上眉梢,甜甜一笑道:「謝謝阮叔叔,今天下午,你說好不?」

  阮傳棟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好,下午找個時間,阮叔叔一定教你。」

  裴畹蘭嬌聲道:「阮叔叔,你真好。」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匆匆走入,朝陸公車低低的說了兩句。

  陸公車忙向裴允文道:「少堡主,黃山萬少莊主來了,快出去迎接。」

  裴允文點點頭,隨同那青衣漢子匆匆往外迎去。不多一會,裴允文陪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公子走了進來。

  這人看去年約二十二三,生得劍眉朗目,玉面朱唇,錦袍佩劍,極為瀟灑,只是眉宇之間,有著一股凌人的倨傲之色。

  他一步跨進花廳,就朝裴三省面前趨了過去,下拜道:「小侄給師叔拜壽。」

  裴三省連忙一把扶住,含笑道:「賢侄請起,大嫂可好?」

  錦衣少年站起身道:「家母託庇粗安,要小侄代向師叔致賀。」

  原來這錦衣少年是裴三省師兄萬九駿的兒子萬少駿。

  萬九駿是黃山世家第三代,二十年前擔任過一屆武林盟主,五年前已經去世。萬少駿是獨子,生長武林世家,少年人心高氣傲,難免目中無人,江湖上把他稱為武林四公子,和其他三位家勢顯赫的少年公子並稱。他和在座的眾人,俱都相識,但只是略為頷首招呼。

  裴三省含笑道:「萬賢侄,愚叔給你引介一位年輕朋友……」

  說著一指楚玉祥說道:「這位是楚玉祥楚老侄,東海門……」

  接著又朝楚玉祥道:「他是老朽師侄,黃山萬少駿,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多親近親近。」

  楚玉祥連忙抱拳道:「萬兄英名,在下久仰。」

  萬少駿看了他一眼,只是點點頭,淡然道:「不敢。」

  他只說了兩個字,口氣還冷澀得很、目光就轉到了裴畹蘭的身上,臉上才綻出笑容,說道:「小師妹,家母說你好久沒有到我家去了,很掛念你,幾時到黃山去玩?」

  楚玉祥看他神色冷傲,自己向他拱手,他連禮也沒回,就轉臉和裴畹蘭說話,心下不免有氣,暗道:「看來武林中也有紈絝子弟!」

  他總究礙著裴三省的面子,不好形之於色,依然面含微笑,裝作不在意模樣。

  裴三省看在眼裏,不禁暗暗點頭,心中也極為感慨,師兄為人一世正直,得是武林同道的敬仰,不料兒子竟是如此狂妄無知,他和楚老侄兩人這一站在一起,不論氣概風度,真有天壤之別!

  裴畹蘭站在楚玉祥邊上,看到萬少駿對楚大哥倨傲無禮的態度,心頭也不禁起了極大的反感,不知怎的,她和楚大哥還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傾慕,萬大哥呢,雖是熟人,但說不上什麼來。尤其如果拿萬大哥和楚大哥比的話,萬大哥雖然也很英俊瀟灑,但除了一身傲氣,就缺少楚大哥那股逼人的英氣。

  她舉手掠掠鬢髮,說道:「黃山我去過好多次了,還有什麼好玩?」

  裴三省呵呵一笑道:「你只知道玩,來,楚老侄、萬賢侄,大家可以入席了。」

  這時,莊丁們也早已在花廳上點起了四盞琉璃燈,擺好兩桌酒席,主人正在請大家入席。

  咱們古老的美德,就是謙讓,入席自然非謙讓不可。但謙讓歸謙讓,總是要入席的,經過一番謙讓之後,淮揚派的高連陞坐了首席,接著是六合四傑,和徽幫的盧壽同依次坐下,這是以路程遠近分,由主人裴三省作陪。

  第二席應該由阮傳棟坐首席了,他已是四十出頭的人了,但他卻推請黃山萬少駿上坐,萬少駿也不謙讓,就昂然坐了首席,接著楚玉祥、裴允文、裴畹蘭兄妹,四個人坐了一席。

  莊丁們陸續上菜,兩名青衣使女手捧銀壺輪番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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