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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楚玉祥應了聲「是」,就長身掠起,飛越圍牆,出了林大洋綢布莊後院,一路飛掠,趕回小廟,已快近三更。

  他越牆而入,飄落階前,鼻中隱隱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非蘭非麝,但絕不是花香!

  這種香氣,他記憶猶新,那是昨晚,他被春桃點了穴道,躺在少夫人的床人,從枕頭上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差相仿佛!

  這下使得楚玉祥驀地一怔,腳下迅速後退了一步,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只見石階西首,背著身子,螓首微俯,側身坐著一個穿玄色衣裙的女子,你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頭披肩秀髮,身黑如雲,和在裁剪得恰到好處的衣衫,裹著一個曲線玲瓏的胴體。

  只要看她背形,這女子可以保證絕不會是醜八怪。

  深夜,荒廟,何來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女子?

  「姑娘……」林玉祥剛說出兩個字,那玄衣女子已經緩緩的轉過身來,嫣然一笑道:「楚公子剛回來麼,賤妾已經等了你好一會了呢?」

  她這一轉身來,星月朦朧,但楚玉祥目能夜視,這玄衣女子柳眉含黛,眼波欲流,紅菱似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盈盈淺笑,不但嬌,而且美,簡直既美又媚!

  簡直瑤臺月下逢,楚玉祥看清她的面貌,不由得又是一怔,腳下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口中驚異的道:「會是你!」

  她,就是昨晚假冒了二師兄的大嫂子的女子!

  玄衣女子雙手攏攏後肩長髮,輕盈的站了起來,含笑道:「楚公子想不到吧?」

  這一瞬間,楚玉祥已經定下神來,冷然道:「你來作甚?」

  玄衣女子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秋波,嗤的輕笑了聲,才櫻唇輕啟,嬌聲道:「賤妾剛才不是說過了,賤妾是在這裏等你呀!」

  楚玉祥道:「姑娘等我有什麼事嗎?」

  「瞧你!」玄衣女子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楚公子好像對賤妾敵意很深,賤妾來找你,你是主,賤妾是客,這樣冷冰冰的、硬繃繃的口氣,是待客之道嗎?」

  楚玉祥道:「姑娘並不是楚某請你來的。」

  玄衣女子輕笑一聲,抿抿嘴道:「那就是不速之客了,但不論你請不請,賤妾總是你的客人咯,你先把敵意收起來好不好?」

  楚玉祥藝高人膽大,不覺瀟灑一笑道:「好吧,姑娘來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這還差不多!」

  楚玉祥又「哦」了一聲。

  玄衣女子偏著頭,幽幽的道:「你怎麼不請我坐呢?」

  楚玉祥回顧了石階一眼,笑道:「姑娘請坐。」

  玄衣女子果然輕輕撩起長裙,俯身吹吹灰塵,在階上坐下,一面仰起臉嬌笑道:「主人也請坐呀!」

  楚玉祥對她敵意已去,也就瀟灑的在階上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三尺光景的距離。

  玄衣女子側過身來,說道:「楚公子已經知道賤妾不是你二師兄的大嫂了,那麼你知道賤妾是什麼人嗎?」

  楚玉祥道:「在下不知道。」

  玄衣女子又道:「你怎麼不問問賤妾呢?」

  楚玉祥笑了笑道:「姑娘肯說麼?」

  玄衣女子幽幽的道:「你問我,我自然會說的了。」

  楚玉祥笑道:「姑娘隨便說一個名字,在下也不知道。」

  玄衣女子道:「楚公子認為賤妾絕不會對你說真話?那我今晚何用來找你呢?」

  楚玉祥看她似乎生了氣,不覺拱拱手道:「在下失言,姑娘請勿介意。」

  玄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楚公子那是相信賤妾說的不是假話了。」

  楚玉祥道:「姑娘很重視在下的相信麼?」

  玄衣女子舉手掠掠被夜風吹拂的長髮,含笑道:「人無信不立,賤妾當然很重視自己說出來的話了,賤妾記得古人說過,可與言、不言、失人,不可與言、與言、失言,賤妾不會對一個不相干的人多說廢話,所以楚公子可以放心,賤妾對你說的自然全是真話了。」

  楚玉祥心中覺得奇怪,她何以一再強調對自己說的是真話呢?一面含笑道:「在下相信,在下現在可以請問姑娘芳名了吧?」

  玄衣女子忽然嬌臉泛紅,眨眨眼睛,說道:「我叫梁慧君……」

  她這句話聲音說得輕輕,顯然不是捏造的假名了。

  「原來是梁姑娘。」楚玉祥望著她道:「在下想請教姑娘幾件事,不知梁姑娘肯不肯見告?」

  梁慧君道:「那要看楚公子問的事,賤妾知不知道?能不能說?楚公子不妨說出來給賤妾聽聽。」

  「梁姑娘果然爽快。」楚玉祥道:「不過梁姑娘能說就說,不能說的,在下絕不勉強。」

  梁慧君站起螓首道:「你只管問好了。」

  楚玉祥道:「好,在下相信姑娘假扮二師兄大嫂和春桃,絕不會是私人的行動,不知你肯不肯告訴在下,你們是一個什麼組織?」

  「賤妾知道你會有此一問。」梁慧君明眸微抬,幽幽的道:「賤妾如果說不知道,那是欺騙楚公子了,但賤妾如果說出來了,就難逃一死,賤妾還不想死,楚公子會原諒賤妾嗎?」

  她睜大一雙美眸,望著楚玉祥,說來極為委婉。

  楚玉祥相信,因為怕洩露機密,已經有幾個人先後被殺以滅口,或服毒自戕了,這就點點頭:「姑娘那就不用說了,只是在下還有一個問題,希望姑娘能告訴在下,如果姑娘不肯說的話,能不能以點個頭,或搖搖頭作答覆,在下會十分感激姑娘的。」

  梁慧君美目凝注,輕輕嘆了口氣道:「好,你請問吧!」

  楚玉祥道:「我義父、義母清明那天在北固山遇害,是不是江南分令下的毒手?」

  梁慧君聽得身軀一顫,嬌艷如花的臉上也變了顏色,顫聲道:「你怎麼知道『江南分令』的?」

  楚玉祥目中神光逼視,說道:「姑娘請先答我所問。」

  梁慧君不覺輕輕的點了下頭。

  楚玉祥突然一把抓住梁慧君的手,說道:「你也是江南分令的人,快說江南分令在那裏?」

  梁慧君任由他緊抓著手,委曲的道:「楚公子,我不否認我是江南分令的人,但你也不用如此激動,聞總鏢頭夫婦不是我殺害的……」

  「我知道不是你殺害的。」楚玉祥放開她的手,切齒道:「如果是你殺害的,在下早就對你下手了,你可不可以告訴在下,江南分令設在那裏?」

  梁慧君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楚玉祥道:「在下如果知道,還會問姑娘麼?」

  梁慧君幽幽的道:「就在林大祥布店裏。」

  她不待楚玉祥追問,目光一抬,接著道:「自從楚公子來了之後,分令使者手下幾乎全已給你挑了,今晚使者一死,剩下的已經只有賤妾一個人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賤妾自然非走不可……」

  他眨眨眼睛,望著楚玉祥,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緩緩垂下頭去,赫然道:「昨晚……賤妾……是奉命……我們……雖然沒有……」

  她說得斷斷續續,極為礙口。楚玉祥聽她提起昨晚的事,俊臉也不禁紅了。

  只聽梁慧君續道:「賤妾並不是一個低賤的人,只是……只是身入分令,就不能自主,上面要你怎麼做,是不能違抗的……但賤妾自從見到公子,心裏不知怎的一直有著公子的影子,今晚也一直替公子擔心……使者死了,賤妾也非走不可,但為你楚公子,賤妾才找來此地,只想告訴你一句話……」

  楚玉祥道:「你說的使者,就是假扮春桃的女子了?」

  梁慧君點點頭,說道:「楚公子,你先讓我說完了,好嗎?賤妾找到這裏來,本來有一句話,想勸你的,就算你武功最高,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他們……聲勢極大……唉,賤妾無法多說,其實賤妾知道也並不多,我只是希望你……暫時離開這裏……因為死了一個使者,還會有第二個使者派到這裏來,這是賤妾唯一能說的話,你離開了,就沒有人會知道……」

  「他們不來,在下也會找到他們的。」

  楚玉祥俊目放光,切齒道:「他們殺害義父、義母,我楚玉祥豈是怕事的人?」

  梁慧君幽幽的道:「賤妾知道楚公子是不會聽我勸告的,但……這是我一點心意……我真替你擔心……」

  「謝謝你。」楚玉祥問道:「在下還想問姑娘一句話,他們殺害義父、義母,究竟為了什麼?」

  梁慧君搖著頭道:「我不知道,這是上面的命令,當時只有使者一個人到了這裏來,後來為了需要有人假扮林家少夫人,上面才派我來的,我……來了才三個月……」

  她忽然盈盈站立,說道:「好了,賤妾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賤妾要走了,今晚一別,我們不會有再見面的日子了,楚公子。你要記著賤妾的話,他們勢力正在方興未艾,你殺了使者,賤妾不得不據實向上面報告,你目前不是已經離開林大祥布店了嗎?最好改換一個姓名,他們就不會找上你了,賤妾雖然沒有機會再看到你,我……會一直祝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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