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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勁裝大漢引著自己,走上石級,進入大門,裏面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左右兩邊,掛著兩排琉璃宮燈,照得十分明亮,連地上也光滑如鏡!

  這條甬道,並不太長,走到盡頭,又是三級石階,階上圍著朱紅雕欄,中間是一個圓形月洞門,繡簾低垂,瞧不到裏面景物。

  那龍、虎、干、戈四大護法弟子,此時全都換了一身勁裝,背插兵刃,分別侍立在月洞門外,見到自己,都含笑點頭,勁裝漢子,立即退了下去。

  方玉琪進入大門,業已暗運玄功,但瞧著這副陣仗,不禁心頭打鼓,一面故作鎮定,和四人點頭還禮。

  賀長干瞧到方玉琪拾級而上,便緩緩走到月洞門前,向裏躬身道,「啟稟夫人,玄黃教香主方玉琪叩見夫人。」

  方玉琪登上階臺,便站定身子,面上裝出一片恭敬之色,心中卻暗想:「九陰妖婦,排場倒不小!」

  忽聽裏面傳出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道:「夫人有請方香主。」

  嬌聲入耳,立時有人從兩邊掀起繡簾。

  賀長干閃開身子,低說了聲:「方兄弟請!」

  方玉琪微微點頭,舉目瞧去,只見圓洞門內,是一座宮殿式的花廳,燈光柔和,地下還鋪著厚厚一層地毯。

  花廳正中,一把紫氈交椅,墊著精繡座披,上面端坐一位眉目如畫,容光煥發,年約三十左右的中年道姑。

  她身後站著一排四個十六七歲宮裝少女,手上分別捧著寶劍、拂塵、玉如意,和一張古琴。

  方玉琪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也只是一瞥的工夫,他心下暗暗驚奇,九陰妖婦算來年齡當在九十上下,怎麼看去還有恁地年輕?

  仇人相見,不由心頭一陣激動,但他知道自己此舉,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是以強捺著滿腔熱血,表面上顯得十分拘謹,緩步向九陰夫人跟前走去。

  他這陣工夫,早已暗自盤算,自己只要走到她身前五尺,驟起發難,她武功再高,也斷難逃得出手去。

  方玉琪裝作不敢抬頭模樣,漸漸走近,距離九陰夫人只有五尺了,他站定身子,慌忙拜了下去!

  不!就在他將跪未跪的一剎那,右腕疾抖,寒氣砭骨,一縷銀練,往九陰夫人前胸激射而去!這是「大羅天劍」中最厲害的一招「閃電問心」,配合了凝聚已久的「六合真氣」,直透劍尖!

  別說血肉之軀,即使銅鑄鐵打,這一劍也得透個窟窿,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九陰夫人依然端坐如故,只不過身子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

  方玉琪手上枉自執著一柄兩百年前雪山神尼鋼母鑄成的「銀練劍」,枉自用上十二成力道的「六合真氣」。

  一劍出手,只覺劍身似乎碰上了一層無形勁氣,往劍尖上彈來!

  「嘶」「嘶」「嘶「嘶」!只有自己才感覺出來,一陣連珠輕震,劍尖還是破竹直入,但震動一陣比一陣強烈,自己一條右臂,已無法負荷!

  錚!在刺到距離九陰夫人身前兩尺光景,再也刺不進去!

  果然遇上了「玄陰煞氣」,方玉琪大驚失色,急忙用力抽回長劍,返劍入鞘,身子撲的跪了下去,口中說道:「恭喜夫人,瘴毒無恙!」

  九陰夫人晶瑩如玉的臉上,飛過一絲驚異之色,但此刻早已平復,望了方玉琪一眼,左手輕抬,徐徐的道:「你起來!」

  站在九陰夫人身後的四個宮裝少女,眼看這位俊美如玉的少年,向夫人突起發劍,全都驚得花容失色,但她們久知夫人武功通玄,雖然驟遭變故,依然不敢作聲。

  此時滿以為夫人必然暴怒,眼看這俊美少年就得橫屍花廳,芳心又不禁替方玉琪暗暗惋惜,那知夫人竟然若無其事,反而叫少年起來,不由個個臉上都流露出詫異之容。

  方玉琪自然更大出意外,他可事先早已籌思妥當,聞言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子,躬身道:「弟子奉總壇主之命,兼程趕來,向夫人至報定期消滅江湖各大門派的五年計畫,不想昨晚誤飲毒泉潭水,所幸為蓑衣丈人所救……」

  九陰夫人點頭道:「嗯,你遇上了蓑衣丈人?」

  方玉琪見她並無怒容,心頭大定,接著道:「蓑衣丈人因知弟子乃是玄黃教下,便提起夫人,曾說當年夫人身中桃花瘴毒,因發現已晚,瘴毒深入骨髓,雖存解藥,難以除根,數十年後,仍有復發的可能……」

  「唔!」九陰夫人輕唔了聲,並未許聲。

  方玉琪續道:「他曾說本年歷閏之月,正是六十年潛伏餘毒,來復之期,他擔心夫人可能在此一時期復發,如一經發作,極易導致走火入魔。」

  「唔!」她還是只唔了一聲。

  方玉琪續道:「弟子心中一急,叩問如何始能證明發與不發?他說夫人已練就『玄陰煞氣』,刀劍所不能傷,如出其不意,拔劍相刺,『玄陰煞氣』依然無損,即是瘴毒不再復發之兆,弟子一時情急,冒死一試,伏望夫人垂察。」

  九陰夫人微微頷首,意似嘉許,一面問道:「那麼龍步青叫你送來的計畫表呢?」

  方玉琪慌恐的道:「弟子聽到夫人可能瘴毒復發,心中惶急,發足狂奔而來,所有行囊都留在蓑衣丈人家中,待弟子前去取來。」

  九陰夫人和聲道:「不必了!」

  方玉琪見自己一番捏造之言,她居然深信不疑!心中暗暗高興,臉上神色也愈加誠敬。

  但微一抬頭,目光和她一接,只覺九陰夫人兩道冷電般眼神,精光內蘊,不但使人不敢逼視,簡直好像要洞穿自己心事,心中驀地一怔,這妖婦好精深的內功,急忙低下頭去。

  九陰夫人微笑道:「你好大的膽子!」

  她說得聲音不大,但在方玉琪聽來,何異五雷轟頂!暗忖,難道她已經瞧出我在說謊?

  不!她分明臉露笑容,那麼她是說自己不該把東西留在蓑衣丈人家中,就隻身趕來?對了,這妖婦說的,準是那張計畫表!

  他心念轉動,故意囁嚅的道:「弟子該死!弟子不該把……」

  九陰夫人不待他說完,淡淡一笑,接口道:「不!老身是說,你娃兒膽子不小,敢在老身面前,撤此瀰天大謊!」

  方玉琪聽她如此一說,不由心頭猛震,突然疾退五尺,昂然挺胸抬頭,氣聚周身,一雙俊目,伺時寒光暴射,凝視著九陰夫人,全力戒備!

  九陰夫人端坐錦椅之上,連身子也沒稍動,徐徐點頭道:「你這點年紀,僅憑手上一柄鋼母精劍,能刺透老身七層『玄陰煞氣』,普天之下,已是少見,尤其這份膽量,和這份鎮定,老身不得不另眼看待,只是你一套說辭,卻幼稚得好笑。

  「『蓮峰之鑰』,三月之前,已有人從李跛手上奪去,那當然是你。你豈能以此作為進身藉口?此其一;玄黃教香主,均由玄陰教頒發蹀文,此其二;有關定期消滅江湖各大門派的計畫,何等重大,即使外三堂堂主,尚難參與密謀,一個香主,如何能夠知道?可知這件報表,已為你半路截獲,此其三。

  「老身昔年雖瘴毒入骨,但三十年前,已為老身本身三昧真火煉化,你從谷守真那邊聽了一點往事,就想作為退身之計,此其四;玄黃教規何等森嚴,身為香主,呈遞機密,豈會不隨身攜帶,留在行囊之理?此其五。只要其中一點,已難瞞過老身,問況你還刺了老身一劍。」

  方玉琪聽得冷汗涔涔,方知自己江湖經驗,還是太差,以致漏洞百出,難以自圓其說,不由劍眉一剔,問道:「那麼你待怎的?」

  九陰夫人搖頭道:「只要你說出受了何人主使?老身還可不予計較。」

  方玉琪敞聲笑道:「你問我受何人主使?哈哈,你瞧了它就會明白,小爺是受它的主使而來。」

  說話之際,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片不凋金楓,揚了一揚。

  九陰夫人臉色微微一變,懷疑的道:「你這身功力,並非五大門派出身,和老身那來的樑子?」

  方玉琪俊目凝煞,話聲未落,厲聲道:「姓陰的,你聽著,天臺門下方玉琪,總有手刃你這妖婦的一天!」

  他早已覷準出路,話聲未落,雙腳一蹬,人如箭射,往月洞門外飛出,只見龍虎于戈四大護法,早已手仗獨門兵刃,攔住去路。

  方玉琪大喝一聲:「還不讓開?」

  手上銀練劍疾灑而出!「噹」「噹」,兩聲輕響,厲人龍的盤龍杖和賀長干的精鐵桿,立被截斷了一大截,身形一晃,奇快無比的衝出大門,只聽身後一陣暴喝,跟蹤追來。

  方玉琪冷嘿一聲,只要自己出了此谷,他們就無法攔阻,當下那還怠慢,縱身飛落石階,正待往廣場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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