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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卻被呂雪君一把拉住,低聲說道:「玉弟弟,且慢,少林寺的和尚,敢情出了什麼事情,我們看清楚了再出去不遲!」

  方玉琪不信的道:「呂姊姊,你說少林寺出了事情?」

  呂雪君扭頭微笑,吹氣如蘭低聲的道:「唉!要是沒有姊姊和你在一起,像這樣冒冒失失的,真教人替你擔心……試想以古月大師身為少林寺一代掌門,何等身分,平日輕易不出山門一步,僧侶們抬著他的轎子,自然應該肅穆隆重,穩步如飛才對,你瞧他們這一簇人,雖然腳下甚快,但步伐零亂,只是往山上狂奔,就顯得事非尋常。」

  這幾句話的工夫,一簇人已逐漸走近。

  方玉琪依言瞧去,果然發現許多個身穿灰衲的和尚,全都兵刃出手,擁著轎子急匆匆往山上趕來,心中不由暗暗欽佩。

  只聽呂雪君口中「咦」了一聲,道:「少林寺這回當真大舉出動,連四尊者,和一百零八個羅漢,全都隨著掌門人來了!」

  說著纖手遙指,在方玉琪耳邊說道:「走在轎前的四個老和尚,就是號稱少林寺四大尊者的木尊者、鐵長老、金羅漢、土彌勒,他們平日極少下山,武功之高,據說除了古月大師就得算他們四人。轎後身穿青衣的一百零八人,是少林寺名聞天下的鎮山絕學『大羅漢陣』。據說『羅漢陣』分為大小兩種陣勢,大的是一百零八人組成,威勢之強,千百年來,能夠從陣中脫出身來的,只有寥寥幾人。小『羅漢陣』是由十八人組成,雖沒有大型陣勢的厲害,但江湖上也很少有人闖得過去,因為這些和尚全都經過嚴格挑選和多年訓練而成!」

  方玉琪耳中聽呂姊姊娓娓而言,眼睛卻一直望著這一簇少林僧人。

  呂雪君也在說話之間,目光一轉,忽然瞧見山路上另有一簇人,也如飛迎著趕來,這簇人走得極快,眨眼工夫,已到面前。

  走在最前一個,是青袍長髯,臉色紅潤的老頭。稍後是峨嵋三雲,和方玉琪在獅子林見過的武當雙劍抱真子、守真子,崆峒派公孫泰。他們身後還有四個疾服勁裝的英挺少年,和一個紅衣少女。

  方玉琪認識的只有于啟輝、于啟煌兩人,其餘兩男一女,不知是何人門下?

  這時呂雪君已經指了指紅面老頭,道:「他就是崑崙派名宿鍾先生,還是崑崙掌門清虛道長的師叔呢,自從清虛道長前年仙去之後,他暫攝著掌門職位,在江湖上輩分極……」

  話聲末落,鍾先生一行,業已到了轎前三丈光景!

  少林寺僧立即停住腳步,四尊者搶前幾步,一齊合十躬身,聲帶悲愴的道:「阿彌陀佛,少林不幸,甫遭大變,驚動鍾老施主,小僧心實不安!」

  鍾先生連忙還禮,面上神色一黯,道:「五大門派,誼如一家,四位尊者不可多禮,老夫方才聞報,得知古月大師突然涅槃西歸,才和諸位道友,匆匆趕來,不知詳情如何?」

  什麼?古月大師突然在中途涅槃圓寂!

  方玉琪、呂雪君同時聽得驀地一驚。

  這消息,當真來得太突兀,難怪這些少林僧人,簇擁著轎子,腳步零亂,只是往山上直奔!

  方玉琪不禁對呂姊姊的料事如神,欽佩的無以復加,但他此時無暇多想,只聽木尊者又低喧了一聲佛號,沉痛的道:「此事說來令人難以置信,好在老施主和諸位道長全非外人,小僧說出來也不怕丟人,敝師兄今晨起身,還和平時一樣,並無不適。聽說諸位道友業已先後趕到黃山,更因一柄『蓮峰之鑰』,引起各大門派掌門人先後身死之謎,而且江湖上又謠傳著紅葉教主之事,是以特地吩咐門下弟子,早些趕上山來!」

  鍾先生和凌雲子微微點點頭,大家都凝神傾聽,並無插口。

  木尊者頓了一頓,又道:「那知小僧一行,剛走到峰下,只聽敝師兄在轎中發出一聲輕唔,抬轎的弟子,也同時感覺轎身有著輕微的震動……」

  纏先生全神貫注,口中「啊」了一聲。

  鐵長老接口道:「那時小僧師兄弟,還不知敝師兄業已涅槃西歸,只見轎前忽然輕飄飄的飛落一片紅葉……」

  紅葉!方玉琪聽得全身一震。

  「紅葉!」

  「紅葉!」

  鍾先生和凌雲子也同時驚訝出聲!

  木尊者抹著臉上汗珠,道:「正因為那片紅葉,無風自落,小僧們感到事出離奇,腳下微一停頓,敝師兄坐的轎子,卻突然斜傾,幾個抬轎的門人,也驚啊起來。要知這幾個抬轎弟子,原是敝寺第二代弟子中挑選出來,平日武功全也不弱,何況他們抬的是本門掌門人,如無重大變故,絕不敢如此失儀。小僧瞪了他們一眼,揮手命他們一齊止步,然後走上幾步,向敝師兄請示。

  「那知小僧一連問了兩聲,轎內依然沒有半點聲音,小僧心頭極感驚奇,掀起轎簾一瞧,只見敞師兄法體斜傾,臉色灰敗,已經圓寂多時。

  「小僧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心中立時想到那片紅葉,來得十分突兀,莫非師兄真是中人暗算?但這又極不可能之事,憑敝師兄的功力,來人武功再高,也難以一擊奏功,何況轎前轎後除了小僧師兄弟四人,還有百來個二代弟子隨行,豈有一無所覺之理?此時金師弟、笑師弟已率同弟子,搜索兩邊松林,小僧和鐵師兄詳細檢查了敝師兄遺體,但又絲毫沒有受傷致死的地方。」

  鐵長老接口道:「一會工夫,搜林的兩個敝師弟,也一無所獲,率著門人回來,大家又在附近詳細察看了一遍,但除了那片飄落的紅葉之外,實在找不到半點可疑之物。」

  鍾先生在沉思之中,突然插口問道:「老夫想請教一事,不知古月大師法體,當時作何形狀?」

  木尊者合十道:「鍾老施主果然神目如電,小僧當時因遍查不獲,心中也想起敝師兄臨終之時,左手緊掩胸口,右手卻擱在轎前一根橫木之上,支持著身體,又似乎不無可疑,於是,再三細察敝師兄右手放擱之處,果然發現那橫木上面,果然留有敝師兄用指甲劃著一個『心』字……」

  凌雲子插口道:「古月大師敢情發覺心脈突然枯竭,是以在橫木上留下一個『心』宇,俾說明他致死之由。」

  木尊者黯然點頭道:「道長說得不錯,小僧兩人檢查敝師兄法體,也只是心脈枯竭而已,其他並無異樣。」

  「心脈枯竭」這四個字,鑽到方玉琪耳中,分外有力,因為自己恩師、樊太公、歸駝子,無一不是傷在紅葉妖婦的「摧心掌」下,「心脈枯竭」而死,這妖婦來無蹤、去無影,端得厲害!

  凌雲子想了一想,又道:「木大師能否把那片飄下的紅葉見示?」

  木尊者目射奇光道:「道長懷疑敝師兄確是遭了紅葉妖婦毒手?」

  凌雲子點頭道:「事實確是如此,當時敝師兄仙逝,貧道因不在身邊,但也是心脈驟絕,數月之前,雙拐樊老施主突然中風,貧道師兄弟卻全在一處,情形正和今日相同!」

  鐵長老已在此時,從懷中取出手掌大一片紅葉,口中說道:「道長請過目。」

  這還何用過目,大家全都認識,它,正是紅葉教主的殺人標記,金邊丹楓!

  鍾先生、凌雲子和武當抱真子、守真子,臉色同時倏變。

  只聽凌雲子沉聲道:「木大師,貧道之意,還是先把古月大師法體,送上文殊院再說,看來咱們五大門派,確已面臨生死存亡之秋!」

  公孫泰沉吟著道:「如此說來,敝師兄蒼松子之死,倒真如那孽畜所說,也是死在紅葉妖婦之手的了。」

  凌雲子抬頭道:「五大門派的掌門人,全死在紅葉妖婦之手,已成鐵的事實,此人目前既在黃山出現,咱們好歹也得和她拚個死活!」

  鍾先生白髯飄動,憤然道:「可惜老夫遲到一步,未能會那妖婦一面,不然,正好瞧瞧她到底是何等模樣的一個人物。」

  他輩分較高,雖然說話老氣橫秋,但大家還是對他十分尊重。

  此時話聲一落,忽然又點頭道:「凌雲子道友說得不錯,妖婦既在黃山出現,依老夫推測,不外覬覦中的『玄天秘笈』,說不定就藏身在蓮花峰附近,老夫之意,也是先把古月大師法體,送上文殊院之後,咱們分頭搜索,只要一有警訊,立時互相聯絡,老夫不信妖婦會逃上天去!」

  木尊者連忙合十道:「小僧先前也是此意,才一面要敝師兄搜索敵蹤,一面就趕著向老檀樾和諸位道長報訊,目下既是老檀樾作主,小僧師兄弟自當聽候差遣!」

  鍾先生手捋銀鬚,連稱「不敢」。

  大家全因鍾先生乃是五大門派中僅存的前輩,立即隨聲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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