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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歸駝子右手抓著頭皮,藹然笑道:「小友,你當然知道江湖上有一劍、雙拐、三奇、四惡、五大門派的說法,其實三奇中的瓢浮子,和老夫最為莫逆,老夫三年來走遍大江南北,就是為了追查故友突然失蹤的原因!老夫前面曾經說過,瓢浮子是當年參加黃山天都之會七人中的一人,那麼天都之會,究竟為了什麼?他自然源源本本的告訴老夫了。」

  方玉琪點了點頭,只聽歸駝子又道:「那該是十年以前的事了,據說五大門派的五位掌門人,各人都在他們的靜室之中,親耳聽到有一個嬌脆的女人聲音,在耳邊說話。」

  方玉琪睜大眼睛,「哦」了一聲,問道:「這女人聲音說些什麼呢?」

  歸駝子道:「這女人聲音,十分清楚的告訴五位掌門人,限五大門派,在十年之內,宣告解散,退出江湖,否則徒取滅亡!」

  「啊!」方玉琪當真聞所未聞,怵然而驚!

  歸駝子又道:「當時尊師還在崆峒,後來據尊師等五人會面之後,推算日期,前後只有五天之差,以五大門派掌門人像尊師等五人,一代宗師,何等功力,居然有人在他們耳邊清晰說話,不但一無所覺,竟然連人家影子也沒瞧到。這且不說,試想武當、嵩山、峨嵋、崑崙、崆峒,這五座名山,相隔數千里,此人居然在五天之內走遍,這等腳程,簡直不可思議。」

  方玉琪又「啊」了一聲。

  歸駝子又道:「五位掌門人,就因為受到這一警告,自知本身功力,和人家相差甚遠,這才相約有黃山之會,同時也柬邀一劍、雙拐和三奇中的瓢浮子參加。」

  方玉琪又「啊」了一聲。

  歸駝子又續道:「哈哈!還有呢!尊師等七人到達天都峰,交談之下,發覺此事非同小可,而且也弄不清何以對方限他們十年內解散五大門派,退出江湖?這中間究竟有著什麼陰謀?

  「這個女人聲音到底是誰?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得出來。

  「他們幾經磋商,覺得對方既有十年限期,大家如能在期前把各大門派的秘學公開,共同研究,到時大家聯手對付,也絕不致應付不了,於是各派不傳心法,也就在這次會中公開交換,那知奇事卻又在此時發生了!」

  「啊!」方玉琪全神貫注,無意之中,把上身往前湊近了些。歸駝子又道:「正當尊師等七人各自述說本門秘學之際,忽然聽到不遠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殺劫,是人為的,挽救殺劫,也是人為的,人力原可勝天,但憑諸位區區一點武學,和那個孽障相較,相去何啻天壤?』

  「尊師等七人全是武林中頂尖高手,一代掌門,這個蒼老聲音,突如其來,發自身後不遠,大家竟會毫未察覺。回頭一瞧,只見離大家一丈光景,站著一個手持竹杖,銀髯飄胸的黃衫老人!憑五派掌門和樊長江、瓢浮子等七位見多識廣之人,居然不知人家是何來歷?

  「因為當時人們所遭遇到的敵人,是一位武功莫測的神秘人物,大家自然早已提高警覺,何況後來各人報告本門心法,更是各大門派不傳之秘,是以七人全是面對峰巔,他們身後,已是飛鳥難渡的百丈削壁,這樣只要有人登峰,大家全可瞧到、那知這銀髯老人,偏偏會在他們身後現身!」

  方玉琪越聽越離奇,急忙問道:「老前輩,後來呢?」

  他對歸駝子也改了口。

  歸駝子微微一笑,又道:「當時因為事出突然,尊師等七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來,武當派寧靜真人首先稽首道:『無量壽佛,老施主仙駕蒞臨,定有指教,貧道斗膽,想請教老施主名諱,如何稱呼』?

  「銀髮老人微笑道:『老朽與世相隔,不用姓名久矣!』

  「少林古月大師也連忙合十道:『老檀樾上體天心,既以挽救殺劫,事屬人為見勉,不知可否賜示一二?』

  「銀髯老人微微點頭道:『諸位如有雅興,可到蓮花峰瞧瞧!』」

  「蓮花峰?」

  方玉琪聽到蓮花峰三字,不由驚叫起來。

  歸駝子瞧了方玉琪一瞧,解釋道:「黃山三十六峰,以天都、蓮花兩峰最高。」

  方玉琪輕啊了一聲,因為歸駝子口中所說的蓮花峰,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蓮花峰,是以重又靜聽歸駝子細說下文,不再插口。

  歸駝子接著道:「當時尊師等七人,聽銀髯老人如此說法,還想再問,那知銀髯老人說完之後,就策杖徐行,緩緩的往崖邊走去,這會,大家都要瞧瞧他如何走法?因為那崖下,就是陡壁。下臨千尋,光滑如鏡,那有半點留足之處?銀髯老人卻視若無睹,依然一腳往崖外跨出!

  「奇就奇在這裏,當他一腳跨出之後,人可並沒下墜,原來他一腳正踏在雲絮之上,第三腳緊跟著又往懸空踏去,一條人影,冉冉落入雲海之中。這會真把在場七人,瞧得目瞪口呆,這老人使的,正是武林中只有傳聞,從沒有見過的『蹈空虛步』!」

  方玉琪問道:「啊!後來呢?」

  歸駝子道:「大家當然信以為真,從天都峰下來,就連忙往蓮花峰尋去,那知七個人分頭找尋了兩天,把一座蓮花峰,上上下下,找了個遍,依然一無所得。」

  方玉琪問道:「難道那銀髯老人戲弄他們?」

  歸駝子雙手一攤,搖頭道:「這就無法知道了,也許老人另有所指,大家猜想不出來吧。不過後來江湖上卻盛傳黃山蓮花峰藏著武林前賢的武學秘奧,已不脛而走,而且也有不少知名之士,連續前往,搜索全出,但全是一無所獲。」

  他頓了一頓,又道,「近三年來,武當門寧靜真人、峨嵋掌門紫霞真人、崑崙掌門清虛道人先後仙逝的消息,傳出江湖,都來得十分突然,如今再加上尊師和雙拐樊長江,同時還有兩年前失蹤的武夷瓢浮子,不禁使老夫領悟到這是一件武林中不尋常的事故。因為這些人,都是參與黃山天都之會的人,假定全是被人殺害,此人武功之高,簡直駭人聽聞,那麼除了限令五大門派十年之內解散的那個女人聲……啊……」

  歸駝子「音」字還沒出口,突然一聲驚啊!

  方玉琪急忙瞧去,只見歸駝子左手緊掩胸口,臉色蒼白,一雙大環眼滿佈紅絲,精光四射,如蝟鬚髮,根根直豎。

  不由心頭大驚,這似乎是他在突然之間,受人偷襲,而且傷勢不輕,但自己明明坐在他對面,怎會一無所覺?心念疾轉,口中不禁急急叫道:「老前輩,你……」

  歸駝子並沒回答,右手迅速伸進懷裏,掏出一個白色藥瓶,旋開瓶蓋,把一瓶藥丸,悉數倒入口中,一陣咀嚼,然後慘笑道:「小友,咱們一日之間,第二次見面,不想也就是永訣之期,不過生死之事,老夫倒也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只是……」

  方玉琪聞言更加奇疑,惡窮神歸駝子,先前被峨嵋凌雲子罡氣震傷內腑,傷勢比現在還要沉重得多,他卻堅強得有如鐵人,何以此時竟說出如此喪氣的話來?一面忙道:「老前輩,你休息一會,就會好的。」

  歸駝子微微一笑,搖頭道:「不中用了,老夫是被人偷襲……唔……」

  他說到一半,又緊閉著口,「唔」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書,塞到方玉琪手中,鄭重的道:「小友,我歸駝子一生作惡,甚少朋友,有,那只有一個,就是兩年前突然失蹤的武夷飄浮子,不想在臨死之前,卻交上了小友你,而且你又是老夫生平第一個受惠之人,但是目前乍會驟離,老夫身無長物,這……這是老夫三十年苦練各派武功,融會貫通,獨創的十八手『鐵掌銀鉤』,舉以奉贈,給小友留個紀念……」

  方玉琪被至性所感,顫聲道:「老前輩你究竟……你會好的,晚輩……」

  歸駝子含笑道:「小友,你只管收下,否則老夫死不瞑目,你是崆峒高弟,也許不稀罕老夫這點心得,不過,小友你莫小覷了它,老夫四十年來,仗著這十八手掌法,還沒遇到過對手。咳!老夫已為時不多,反正上面注釋得十分詳盡,你只要一看就會。哈哈!小友,老夫實言相告,要不是他掌風稍偏,老夫此時早已心脈斷絕!」

  「心脈斷絕!」

  方玉琪宛如聽到一聲焦雷,急急問道:「老前輩,到底偷襲你的是誰?」

  「哈哈!」

  歸駝子一聲狂笑,身子也隨著痙攣了一下,臉色微變,掩胸左手,忽然從身邊撿起一件東西,遞了過來,口中說道:「小友,你瞧瞧這個,就知道了!」

  方玉琪目光一瞥,全身熱血沸騰,驀地驚叫道:「紅葉金邊丹楓,老前輩這是……」

  歸駝子濃眉皺了一皺,左手倏然又掩住胸口,點頭道:「飛葉摧心掌,老夫傷及左肺,距心脈稍偏……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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