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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范子雲道:「那是三年之前,小侄一身武功,都是家師所傳……」

  他把自己投師習藝之事,從頭說了一遍。

  盛錦堂又問道:「那時令師就在夏家堡擔任總教頭了麼?」

  范子雲道:「不是,家師擔任夏家堡總教頭,還是最近的事。」

  接著又把師傅最近投入夏家堡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盛錦堂習慣的用左手摸著他一把白鬍子,微微點著頭,好像他已經知道,沉吟半晌,自言自語道:「奇怪,據老朽所知,江湖上似乎從未有這麼一個人……」

  他目光一抬,望著范子雲,口中「唔」了一聲,才道:「老朽今晚請老侄台到這裏,就是想明瞭一下夏家堡的情形,令師在老侄台臨行之時,囑咐你見了老朽,要把夏家堡的情形見告,足見令師也是有心人了!」

  范子雲心中暗道:「盛老伯連夜見召,原來要問的,也是夏家堡的情形,看來大家都在注意著夏家堡的動靜,難道夏家堡真會隱藏著什麼事情不成?」

  他閱歷不足,自然不覺得夏家堡有什麼重大問題了,一面抬目道:「不知老伯要垂詢的是些什麼呢!」

  盛錦堂朝他微微一笑道:「既然令師要老侄台把所見所聞見告,老侄台把在夏家堡見到的,聽到的說出來,大概差不多了!」

  范子雲在夏家堡遇上了不少事故,但他從無江湖閱歷,是以並不覺得如何?此時經盛錦堂一說,一時之間,但覺事情很多,頭緒很亂,不知道從何說起,更不知道哪一些才為重要?不覺臉色微紅,說道:「小侄也不知道哪些事情重要,小侄還是把到了夏家堡之後的事,都說出來,只是太瑣碎了。」

  盛錦堂知道范子雲涉世未深,望著他微微一笑,點頭道:「不要緊,黃山之會,迫在眉睫,此次各大門派推舉第九屆武林盟主,夏堡主的呼聲最高,大家都希望能對他多瞭解一點,老侄台在夏家堡停留過一段時間,自然說得越詳細越好了。」

  這下范子雲才聽清楚了,原來端午黃山之會,是為了推選第四屆武林盟主。原來夏伯伯當選的呼聲最高,無怪紫玉信上,曾說此事關係重大,又說什麼今後武林是禍是福,全在我身上的話。

  敢情夏伯伯能不能當選,華山派商老伯一定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了。

  這麼看來,紫玉的投身夏家堡,屈為使女,和師傅的擔任總教頭,甚至那天在夏伯伯書房看到的兩個唐少莊主,以及九頭鳥索寒心要在自己酒中下毒,師傅說的萬選青也中了「迷迭散」,交給自己一顆解藥,要自己暗中設法,替他解去奇毒,凡此種種,都大概和黃山大會有關了!

  范子雲想到這裏,近來在夏家堡所遇上的事情,壓在心頭的疑團幾乎全都得到了答案。

  這些疑團,雖已解開,但隨著而來的一個問題,使他更感到為難!

  夏伯伯和自己父親原是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自己投奔夏伯伯,他對自己視作猶子,而且還當面說過,要把玉容姐姐許配給自己。他這樣厚待自己,如今在他即將當上武林盟主之際,自己應該盡力幫助他才對,至少也不破壞於他。

  華山商老伯既然對這次大會有著很大的影響力,自己該不該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呢?據自己推想,若是把這些事情和盤說出來,對夏伯伯的當選盟主,應該是不利的。

  盛錦堂看他只是沉吟不語,不覺拂髯問道:「老侄台,你在想什麼心事?」

  范子雲俊臉一紅,囁嚅的道:「小侄因這些日子來,事情發生的很多,稍加理出一些頭緒,才能把不重要的略去…」

  盛錦堂微微一笑道:「老侄台只要把經過情形,大概說出來就好。」

  這一瞬間,范子雲突然有了重大的決定,夏伯伯對自己雖然不錯,但據自己這些日子的體認,夏家堡實在有些神秘,好像隱藏著見不得人的隱秘。

  諸如在自己和師傅身上暗下「迷迭散」,像對唐少莊主,弄出一個假的種種,都不是正派的人應該做的。他目前還未當上武林盟主,就做這等害人的事來,如果當上了武林盟主,豈不是更要害更多的人嗎?

  師傅是自己授業恩師,紫玉和自己兩情所鍾,都不會陷自己於不義,他們要自己把在夏家堡的所見所聞,告訴盛老伯和商掌門人,自然不會錯的了。何況盛老伯和自己有三代交情,商掌門人和父親也是素識,自己自然應該告訴他們的了。

  范子雲想到這裏,頓覺心頭一點私念,豁然開朗,這就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後把自己和老管家同去夏家堡說起!

  老管家如何飲酒過量,中風身死,他在臨終時轉託如玉,叮囑自己及早離開夏家堡,前來金陵投奔老伯……

  「慢點!」盛錦堂一擺手,攔著話頭,問道:「你說老管家飲酒過量中風死的?他喝酒之後,嘔吐得很厲害,臨終時身軀顫抖,兩手抓空,死後雙眼突出,嘴角流血,對不對?」

  范子雲道:「老伯說的極是,老管家死狀確是這樣。」

  盛錦堂唔了一聲,目光一抬,沉聲道:「聽老侄台所說,老管家極可能是中毒死的了。」

  「中毒!」范子雲只覺頭腦間轟的一擊,如遭重擊,瞪大雙目,說道:「這會是什麼人毒害老管家的呢」

  盛錦堂輕喟一步,說道:「這是老侄台閱歷不足,老管家如此死狀,分明是有人在酒中下了穿腸劇毒,唉,依老朽看……」

  范子雲急急問道:「老伯是否看出什麼跡象來了?」

  盛錦堂微微搖了下頭,沉聲說道:「老朽雖然不知害老管家的目的何在,但老管家也許有他致死之因……」

  他說得很含蓄,「也許有他致死之因」是說老管家也許知道了夏家堡什麼隱秘,或是聽到、看到了夏家堡的什麼。(這話,范子雲自然聽不出來。)

  范子雲忽然大聲道:「那一定是翟總管,金管家那晚就是和翟開誠一同喝的酒,翟開誠這匹大,他為什麼要毒害老管家?」他十分激動,說到這裏,忍不住流下淚來。

  盛錦堂望著他,緩緩吁了口氣,安慰道:「老侄台,人死不能復生,你也用不著激動,還是先把在夏家堡的經過情形說出來,老朽也許可以找出一點眉目來。」

  范子雲應了聲「是」,接著就把如玉因隱瞞老管家的遺言,被換走了,另外派來的是紫玉。

  當天自己從夏伯伯書房回來,聽到紫玉和人說話,約在一更,自己懷疑他們有什麼不利於夏家堡之事,等到晚上,悄悄尾隨紫玉身後,到了後園,看到紫面神婁樹棠和九頭鳥索寒心動手,聽他們口氣,好像峨嵋青雲道長已落在夏家堡手中。

  後來紫玉撒出一把梅花針,被索寒心衣袖拂落,自己激於義憤,在紫玉逃走之際,發了一掌,把索寒心逼退……

  他把紫玉受傷一節,輕輕帶過。

  盛錦堂口中「唔」了一聲,點點頭道:「九頭鳥索寒心,果然在夏家堡中,此人昔年曾經擔任白蓮教護法,為官府緝捕之人,已有多年不在江湖露面了,紫玉神婁老哥前幾天回轉金陵,和老朽見面時,怎麼一點也沒有提起呢?好,老侄台,你再說下去。」

  范子雲接著又把當天晚上,紫玉領著自己前去救如玉、送到慈雲庵,自己出來之時,如何被索寒心截住,幸有一蒙面女子,救了自己……

  盛錦堂一手持鬚笑道:「你知道這蒙面女子是誰?」

  范子雲愕然道:「小侄至今還不知道她是誰?」

  盛錦堂微笑道:「她使的是『拈花指』,九華神尼的獨門絕學,夏雲峰的女兒,正是九華神尼記名弟子……」

  范子雲意外的道:「她會是玉容姐姐!」

  接下去就把當晚自己回轉東院,正在和師傅說話的時候,被夏伯伯撞見,如何重聘師傅為夏家堡總教頭。第二天師傅依約前往夏家堡,看到夏伯伯和索寒心親送青雲道長和紫面神婁樹堂等人離堡,中午索寒心如何在酒中暗下「迷迭散」……

  盛錦堂聽到這裏,不禁臉色微變,問道:「老侄台是聽誰說的?」

  范子雲接著把商小雯引著自己出堡,告訴自己師傅中毒,並要自己盡快離去,後來在樹林間遇到師傅,始知師傅已預先服了解藥。

  第二天,四川唐門唐少莊主夫婦和萬少莊主兄妹來到夏家堡,晚上夏伯伯設宴為他們接風。席散之後,夏伯伯邀請唐、萬二位少莊主至書房議事,自己行經一處,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心中起疑,隱身窗下,往裏一看,發現室中坐著的赫然是唐少莊主唐文煥……

  盛錦堂忍不住問道:「老侄台不是說唐文煥、萬選青二人去了夏堡主書房嗎?」

  「是啊!」范子雲接著就把翟開誠,領著唐文煥前去書房,自己如何暗中尾隨,看到書房中另有一個唐文煥,伏几而臥……盛錦堂聽到這裏,手中盤著的兩枚鐵膽,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凝注著范子雲,驚問道:「兩個唐文煥,老侄沒有看錯?」

  范子雲認真的道:「小侄和唐少莊主同桌吃飯,還交談過幾句話,怎會看錯?」

  盛錦堂口中「唔」了一聲,說捧:「你說下去,後來如何?」

  顯然他對夏堡主書房中出現了哪個唐文煥的事,十分注意。

  范子雲就把後來被夏伯伯發現,爬自己叫進書房去,那時伏在几上的唐文煥已經不見了。

  盛錦堂輕輕哼了一聲接道:「好個夏雲峰,居然使出以假易真之計!唔,老侄台,他對你沒起疑心麼?」

  「還好,小侄實話實說夏伯伯總算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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