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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范義道:「翟總管太費事了。」

  翟開誠道:「公子雖然是第一次來,但范公子和夏家堡的關係不同,在下若不替堡主稍盡地主之誼,堡主回來,不痛罵在下慢客才怪!」他不待二人答話,連連抬手道:「請請,范公子請上坐。」

  范子雲再三謙讓,還是坐了上首一位,范義和翟開誠分坐了左右兩個位子。

  如玉手捧銀壺,替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翟開誠端著酒杯,站起身道:「范公子,在下敬你。」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范子雲道:「我不會喝酒。」

  他看了翟開誠乾了,也只好一口把酒喝乾。

  如玉連忙給二人杯中斟上了酒。

  翟開誠又站了起來,朝范義含笑道:「老管家,你是范府的三代元老,如果算起來,你老還是在下的前輩,在下這杯酒是對你老真正表示敬意,在下乾了。」

  一口喝了下去。

  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奉承,何況翟開誠又奉承得十分得體。

  范義呵呵一笑道:「翟總管說得太客氣了,來,老漢敬翟總管的。」舉杯一飲而盡。

  范子雲不善飲酒,就吃飯了。

  翟開誠和范義卻酒逢知己,愈談愈入港,這一頓酒,翟開誠有心巴結,范義是老當益壯,兩人杯到酒乾,豪興不淺,只是忙了如玉,手捧銀壺,不停的給兩人斟酒。

  現在兩人都有幾分酒意!

  范義忽然間覺得翟開誠的中等身材,和說話的聲音,極似十年前那晚破門而入為首蒙面黑衣漢子,他有了這一發現,心頭不由一沉,人也登時清醒了不少,故意瞇著醉眼,舉起酒杯,笑道:「翟總管,你可曾去過金牛村麼?」

  翟開誠微微一驚,但瞬即平復,笑了笑道:「沒有,因為堡主經常外出,在下雜務多,哪有時間跑得開?」

  「說得也是,老漢忘了翟總管也是忙人!」

  范義舉起杯喝了一口酒,接著笑道:「幾時翟總管忙裏偷閒,到金牛村去玩,老漢也好稍盡地主之誼,陪你喝個痛快。」

  翟開誠笑道:「有機會,在下也真想去呢!」

  范義道:「翟總管今年剛四十出頭?」

  他這句話,只是普通寒暄。

  翟開誠摸摸下巴,笑道:「快五十了!」

  范義道:「中年正是一個人的黃金時代,哦,翟總管是哪一門派出身?」

  他這句話,才是真正的主題,但若是沒有前面的普通寒暄,這句話豈不顯得突然了麼?這就是老江湖,說話另有技巧,問的不落痕跡。

  翟開誠道:「小門派,在下是螳螂門出身。」

  酒後吐真言,平日不肯說的話,三杯下肚,就會輕易的說出來,范義目光閃動一下,心中暗道:「果然不錯,那晚為首黑衣人雖然竭力掩飾,但他爪指多於拳掌,明眼人依然可以看得出他使的分明是螳螂門的路數。」心中想著,不覺脫口說道:「這就是了!」

  翟開誠臉色微微一變,說道:「老管家說什麼?」

  范義心頭驚然一驚,連忙呵呵笑道:「老漢是說這就對了,老漢記得十多年前,大爺從貴堡回去,誇說過翟總管指上功夫了得,那時老漢不過六十多歲,人老心不老,心想:幾時有空,好好和翟總管討教幾手,這話一晃眼十四五年了,如今也老了,再沒有當年的雄心了。」

  翟開誠笑道:「老管家好說,在下聽說老管家出身鷹爪門,一身功夫,從未擱下,數十年功夫,想必更是精湛,幾時露上一手,也讓在下開開眼界。」

  范義心裏暗暗冷笑,忖道:「你怎會知道我出身鷹爪門?又怎知我功夫從未擱下過?」一面呵呵笑道:「翟總管說笑了,老漢已有十多年沒拉架式了,人老了,骨頭都發硬了,哪裏還談得上什麼功夫?」

  翟開誠話題一轉,說道:「咱們只顧喝酒,可把范公子給冷落了。」

  范子雲道:「沒關係,我不會喝酒,卻沒想到老管家酒量很好。」

  范義呵呵笑道:「少爺可是從沒見過老漢喝酒麼,當年老漢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有醉這個字,如今不中用了,喝了這幾杯,就有些氣粗心跳了呢!」

  翟開誠忙道:「在下平日也很少喝酒,今天是和老管家談得投機,多喝了幾杯,在下其實早已不勝酒力了。」

  三人一起離席,如玉趕緊送上三條熱面巾。

  翟開誠抹了把臉,說道:「范公子來堡,在下已經飛鴿傳書稟報堡主,如果沒什麼耽擱,堡主明天也許就會趕回來了。」

  「飛鴿」二字,聽到范義耳中,不禁想起今晨渡河之時,曾看到的一隻信鴿,心頭又是一動!

  范子雲道:「多謝老管家費心。」

  翟開誠道:「公子又客氣了,這是在下份內之事。」說罷,起身告辭而出。

  范義上了年紀的人,這一頓酒,確實有些醉了,一張臉紅紅的,雙眉也蹙得很攏,好像有什麼心事一般!本來嘛,醉酒的人,都比平時容易觸景生感。

  范子雲道:「老管家你到房中休息一會吧!」

  范義目光一撇,眼看如玉不在,低低的道:「少爺,老漢沒醉,老漢只是在想,明天見了夏大爺,咱們還是早些去金陵的好。」

  范子雲注視著他,問道:「老管家想到了什麼?」

  「沒有。」范義笑了笑道:「這也是老漢離開金陵太久了,一想到金陵,就恨不得早些趕去。」

  ***

  第二天午牌方過,如玉蓮步細碎而急促的奔了進來,嬌聲的叫道:「范公子、老管家,堡主已經回來啦!」

  范義急忙問道:「如玉姑娘,你是聽誰說的?」

  如玉道:「小婢剛才到廚房裏去,是聽下房姥姥說的,她是伺候堡主的人,到廚房裏去,吩咐廚下做一碗三鮮麵兒,說是堡主吃的,小婢聽到了,所以趕來告訴二位的。」

  范子雲從房裏走出,喜道:「多謝姑娘,夏伯伯現在哪裏?」

  他急於去見爹的八拜義兄,自然是急於想從夏伯伯口中,打聽爹的消息了。

  如玉嫣然一笑道:「堡主剛剛回來,至少也要休息一會兒,等會吃過麵,自然會要翟總管來請公子去的。」

  范義點點頭道:「如玉姑娘說得是,堡主剛回來,鞍馬勞頓,總得歇一會兒。」

  如玉回身道:「小婢給公子沏茶去。」

  范義叮嚀道:「少爺記住了,待會兒見到夏大爺,你就說咱們這次出門是找尋大爺來的,希望他能幫你打聽大爺下落。夏大爺如果要留咱們在這裏盤桓些日子再走,你就說咱們還要趕到金陵去,等金陵回來,再來打擾好了。」

  范子雲看老管家一直催自己前去金陵,心中不禁覺得奇怪,師傅曾說,要自己前來投奔夏伯伯,當時自己曾向娘提出到夏伯伯這裏來,老管家心裏高興,還說夏伯伯武功高強,他可以指點自己,如今不知怎的,老管家忽然改變心意,一直說要到金陵去,這是為什麼呢?

  眼看老管家說得鄭重,他自小愛護自己,不好拂逆,只得點點頭道:「我見了夏伯伯,自會照老管家的話說的。」

  范義緩緩吁了口氣道:「老漢急於要到金陵,也是為了好早日找到大爺,因為多幾個人協助咱們查訪大爺的下落,總是多幾分希望……」

  如玉提著開水壺,俏生生的走出,說道:「老管家,你們見過堡主,就要走了麼?為什麼不多住幾天呢?」

  她雖是和老管家說話,但一雙清澈的眼神,卻含著說不出的期待,朝范子雲望來。

  范義道:「少爺是找大爺來的,自然要多走幾處地方。多拜訪幾個人才是。」

  如玉一面替兩人沏茶,一面說道:「老管家說的也是,若不是你們還有事去,小婢真希望二位多住些日子再走呢!」

  范義道:「咱們到金陵去,很快就會回來的。」

  如王喜形於色道:「真的?」

  院子傳來了一陣步履之聲,如玉急忙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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