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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白雲燕在她說話之時,幾乎沒有插口的餘地,但他已可從她口氣中,約略聽出一點端倪,綠衣美婦生下蕙仙,就走了,今晚,她是來看女兒的,但又不願女兒知道,所以她進來之時,就要出手先點了蕙仙的睡穴了。

  她這是為什麼呢?她臨走之時,把蕙仙託付給自己,要自己全心全意的愛護她,這點自己自然會樂於接受,只是……沈紅玉呢?他想到沈紅玉,就不禁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面,她悄然走了,第二次,黃老丈把她從白石廟救出來,她又急著走了,兩次都走得那麼匆促!

  她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

  四更過後,接近五更天的這一段時間,天色要亮未亮,是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山間籠罩著一片黝黑的烏雲,整個大地好像都在沉睡之中。

  這時正有一道黑影,從三官殿出來,施展著輕功,一路奔行而去。

  就在這道人影後面,又有一道黑影俏生生的走出,他發現前面那道人影,形色極為匆忙,不覺也長身縱起,銜尾追了下去。

  前面那道黑影輕功相當不弱,奔行得極快,後面的黑影,身手也相當高明,雖是跟在後面但始終和前面黑影保持了五丈距離,既沒有過去,也並沒有落後過一步。

  片刻工夫,這一前一後兩條人影已經奔出七八里路。

  前面那條人影既有江湖上一流高手的身手,自然很快就發現身後跟蹤的那條人影了。

  但他是個生性城府很深的人,距離三官殿較近,一路只作不知,此刻距離三官殿已遠,他在奔行之中的人,突然一個急旋,轉過身來,攔在中間。

  後面那條人影不防他會突然煞住去勢,轉身過來,一時趕忙停住,已衝到前面那人面前不過一丈三四距離了!

  此時天色儘管黝黑如墨,但兩人均是武林中的高手,距離近了白可看清對方的面貌了。

  前面那人是個瘦狹臉老者,身上穿著一件古銅長袍,手裡提著一支竹根旱煙管,赫然是陸友仁!

  後面那人是個身材苗條的綠衣美婦,雖然已有四十出頭,依然風韻猶存,有成熟之美,只是此刻寒著臉,兩道冷峻的目光,正朝著陸友仁投來。

  陸友仁看清來人,不覺呵呵一笑,抱抱拳道:「兄弟還當是誰,原來竟是師嫂。」

  綠衣美婦冷冷的道:「陸友仁,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到三官殿去做甚?」

  陸友仁聽她口氣,好像還不知自己盜取真經之事,自己方才還一直暗暗擔心呢!

  他聽大師兄說過,她也想奪取真經,那麼到三官殿去,自然也志在真經了,自己倒不妨賺她一賺!心念一動,立即含笑道:「回師嫂的話,兄弟是探望大師兄去的了。」

  綠衣美婦身軀一震,說道:「修清和就在三官殿?」

  陸友仁道:「師嫂原來還不知道?」

  綠衣美婦道:「他躲在哪裡?」

  陸友仁道:「大師兄因走火入魔,怕人找他,匿居在地室之中。」

  綠衣美婦道:「地室如何走法?」

  陸友仁就把地室開啟之法,詳細說了一遍。

  綠衣美婦美眸放光,說道:「你沒有騙我?」

  陸友仁忙道:「兄弟怎敢欺騙師嫂?」

  綠衣美婦哼了一聲,果然回身又朝三官殿疾掠而去。

  陸友仁望著她後形,心頭發出暗暗冷笑,正待轉身就走!

  只聽有一個蒼老聲音叫道:「喂,這位老弟台請等一等!」

  陸友仁回目四顧,卻不見有人,心中方自奇怪!

  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老弟台你稍等,小老兒就在林子裡,馬上出來。」

  陸友仁細聽聲音,果然是從右首一片松林中傳出來的,這就問道:「閣下是什麼人?找我何事?」

  那蒼老聲音道:「找你老弟台,自然有事了,小老兒昨晚已經整整的找了你一個晚上,附近幾十里,連地皮都快給小老兒跑得翻過來了。」

  隨著話聲,從林中跑出一個兩鬢如霜的禿頂冬瓜臉老頭,他雙手提著褲子,邊走邊疊,敢情是在林內方便。

  陸友仁一眼看到他脅下夾著的一支翡翠嘴的煙管,正是自己之物,立時就記起這禿頂老頭正是那個駕著小船,從船上和自己掉換了一支旱煙管的老頭,一時不覺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他面前,沉喝道:「你找我作甚?我正要找你呢!」

  五指箕張,疾若奔雷,朝他禿頂上抓落。

  禿頂老頭看他這一抓來勢甚是猛惡,急忙雙肩一聳,縮著頭後退了一步,說道:「你老弟台這算什麼?小老兒為了找你,跑了多少冤枉路,就是為了咱們的旱煙管換錯了,你這支旱煙管是紫金做的,太貴重了,小老兒那支只是竹根的,想想總覺得不好意思,小老兒一世做人都是規規矩矩的誠實君子,不作興偷雞摸狗,才巴巴的給你老弟送回來,你怎好劈面就下殺手?」

  陸友仁一抓落空,沉聲道:「那你把旱煙管還來。」

  「是,是。」禿頂老頭咧著嘴,連連點頭道:「小老兒給你老弟送來了,自然要還給你,小老兒一向在江湖上划船,划了一輩子,久而久之,這一帶也算得是小老兒的地盤了,不論江上岸上,只要有大小買賣,小老兒多少總要抽上一兩成,意思意思,嘻嘻,你老弟在這條道上,從未見過,但既然做了買賣,小老兒這一份總不致沒有吧?」

  陸友仁聽他口氣,好像是個黑吃黑的地頭蛇,不覺哼道:「你這老兒胡說什麼?」

  禿頂老頭聳聳肩,諛笑道:「你老弟是外路來的,咱們雖然不熟,但幹嘛做了還要賴?」

  陸友仁聽得大怒,喝道:「你這老兒真胡說八道,把我陸某看成什麼人?」

  禿頂老頭左手在身旁裝了個樣子,五指抓動,低笑道:「難道你老弟不是這個?」

  他裝的手勢,正是扒手一類。

  陸友仁怒笑一聲,喝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禿頂老頭搖搖頭,又看了他一眼,依然低笑道:「小老兒這對招子幾時瞎了?你老弟不是剛從地洞裡鑽出來麼?臨走不是順手牽羊扒走了你大師哥的東西,小老兒沒說錯吧?」

  陸友仁現在明白了,這老頭和自己纏夾了半天,原來不懷好意,這就嘿嘿乾笑道:「你看到了?」

  禿頂老頭聳聳肩笑道:「見者有份,小老兒若是沒看到,怎麼能跟老弟來分成呢?」

  「好!」

  陸友仁在他說話這時,左手已經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右掌如刀,筆直朝他當頭劈落。

  禿頂老頭不慌不忙同樣用左手一把抓住陸友仁胸前的衣襟,笑道:「這樣也好,咱們落個同歸於盡,讓過路的人去撿便宜吧!」

  右掌一下擱在陸友仁的頂門之上,咧嘴笑道:「你老弟一掌劈下來,小老兒也掌勁一吐,咱們兩個就會同時完蛋,你信不信?」

  陸友仁當真不敢相信,自己出手明明比他要早得多,但何以他的手掌竟會比自己劈出的一掌還快,搶先擱在自己頂門之上?這一記自己真要朝他劈落,他自可先吐勁力,因為他勁力一吐,自己必然會被震昏過去,重則當場斃命,輕則身負重傷,試想自己昏過去了,劈出的掌力,還能劈得傷人家麼?心中這一想,不覺登時氣餒下來,劈出的右手,中途收了回去,抓著對方衣襟的左手,也五指一鬆,陪笑道:「老哥快請放手,兄弟只是和你開玩笑罷了!」

  禿頂老頭倒是個爽氣的人,果然也立時五指一鬆,放開陸友仁的衣襟,收回右手,說道:「行,小老兒最講義氣的人,不然在這一帶江上岸上,混了幾十年,如何能混得下去?老弟,其實你在這一帶做買賣也沒關係,只要你給小老兒擺一句話過來,也就好了。」

  他忽然之間好似煙癮發了,把插在腰間的紫金管取了下來,裝了一筒煙,打著火石,呼呼的連吸了幾口,才咽著口水,笑道:「小老兒癮大得很,老弟這支煙管,可真不錯,這翡翠嘴兒,吸在嘴裡,又滑又潤,真比小老兒那支竹根,好了一個天、一個地,小老兒這人,就是這麼一個性子,人家的東西,就是再好,心裡最喜歡,也非還人家不可,譬如昨晚,我把煙管掉錯了,我非巴巴的找上你老弟,非還你不可,嘖嘖,老弟這支煙管實在太貴重了!」

  他一面吸著煙,一面又拿在手中,不住的把玩,大有愛不忍釋之意!

  陸友仁對這個怪老頭真有莫測高深之感!

  譬如:他昨晚已經從自己手中把煙管換走,何用又來還給自己?(實際上並沒有還)既要巴巴的找來還給自己,卻又流露出愛不釋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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