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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白衣之累

  蘇州東南諸山,以天平山獨秀,五步一景、十步一勝。最高峰為上白泉,山腰為中白泉,山下為下白泉。山上有琴台等勝跡。

  天平山最大的特色,是滿山丹楓古木,普通所說的紅葉,如棲霞、招隱諸山,很少楓葉,多係烏柏之類,只有天平山的紅葉,是真正的楓樹,楓林經霜,紅豔如花。

  現在是九月深秋時光,楓葉紅了。

  山下有一座莊院,大家都叫它范莊,莊院四周,都是丹楓,因此也稱之為丹楓山莊。

  天平山又叫范文山,因為山麓間有一座宋朝名臣范仲淹范文正公的墳墓,這范莊的主人,自然也是范文正公後裔了。

  范莊主人叫做范葆初,年紀很輕,只有二十四五歲,生得英俊瀟灑,不但文才出眾,一身武功,也是六合門中的翹楚,生性尤為好客,每逢深秋,丹楓染霜,他總要廣約親友,觀賞秋色。

  這天正好是重九的晚上,一鉤新月,斜掛天半,淡淡的月色,掩映著朦朧的山影,真是如詩如畫!

  琴台的一片石崖邊上,負手站著一個白衣少年,似在欣賞夜色,也好像在等人。

  這白衣少年差不多二十二三年紀,生得劍眉星目,臉型稍瘦,身上穿一件雲白的長衫,腰間懸一柄白穗長劍,豐神飄逸,大有點一塵不染之慨!

  白衣少年年事雖輕,但在大江南北,卻是大大有名的人物──白俠白雲生。

  這時,山徑上正有一條人影,飄然行來,不大工夫,便已登上琴台。

  來人正是范莊主人范葆初,身穿青紗夾衫,腰懸青穗長劍,同樣風儀俊逸!

  兩人這對面,月光之下,真是一雙臨風玉樹,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少年雋才。

  范葆初臉含微笑,拱拱手道:「白兄真是信人,到了天平山,怎不光臨寒舍,先喝上一杯?」

  白雲生也含笑抱拳道:「范兄好說,這是咱們兩人的約會,兄弟不願驚動貴府。」

  范葆初點頭道:「白兄說得也是。」

  白雲生抬頭看看天色,說道:「時間不早,咱們可以開始了。」

  范葆初道:「重九佳節,但咱們今晚之會,卻是生死約會。」

  白雲生臉上笑容,漸漸斂去,沉聲道:「不錯,今晚咱們兩人之中,只許有一個人活著走下天平山去。」

  范葆初沉吟著感慨的道:「咱們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的,但事難兩全……」

  白雲生道:「不論誰生誰死,咱們都是好朋友!」

  「對!」范葆初欣然道:「白兄說得極是,咱們不論誰生誰死,都是好朋友。」

  話聲中,兩人各自伸出手來,緊緊的握住了!

  惺惺相惜,他們都是性情中人,在這一瞬,極自然的真情流露出來!

  兩隻手緩緩鬆開,兩張英俊的臉上,不期而然都流露出痛苦之色。

  范葆初忽然退後一步,雙目之中射出了恨恨之色,右手按在劍柄上,沉聲道:「白兄亮劍。」

  白雲生一怔,點頭道:「好!」

  「鏘」,「鏘」兩聲輕脆的劍鳴,兩人幾乎是同時掣出長劍!

  月光雖然不太明亮,但兩支青虹吞吐的長劍,卻映月生輝,閃耀著秋水般逼人的寒光!

  白雲生橫劍當胸,抬目道:「范兄請。」

  范葆初長劍斜抱,說道:「白兄遠來是客,應該白兄請。」

  兩人雖有不解之仇,但都表現了揖讓而升的君子風度。

  白雲生右腕一振,長劍發出「嗡」的一聲,朝地斜劃而出,人卻往後退下了半步,抬目道:「現在該范兄出手了。」

  他這一招名叫「急流勇退」,原是和人動手,發現不敵之際,封招後退用的,他這時使出這一招來,乃是表示已經發了招,但卻又不願佔范葆初的先,正是謙讓之意。

  范葆初自然知道對方不願佔先,口中長笑一聲:「好!」

  長劍「呼」的一聲,臨風斜劈而出。

  他這一招名為「迎風破浪」,應該身隨劍進,但他只是站在原地發劍,劍勢雖然激盪生風,兩人相距本有數尺之遙,白雲生又後退了一步,他這一劍也等於是虛招了。

  投桃報李,他也不願佔白雲生的先,兩人雖然各自發了一劍,依然和沒有動手一樣。

  雖然他們沒有正式交手,但江湖上有一句話,叫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從對方出手一劍,便可看出兩人的劍上造詣,頗相接近,幾乎是旗鼓相當的勁敵。

  因此誰也沒敢輕視對方,兩人都在原地停了下來,四道炯炯眼神,互相凝視。

  這樣過了半晌,范葆初忽然輕輕嘆息一聲道:「以白兄的風範,兄弟實在不想殺你;但兄弟卻又非殺你不可!」

  白雲生點頭道:「既生瑜,何生亮,咱們實在不應該生在同一時候。」

  范葆初道:「那就不用客氣了。」

  他右腳緩緩跨出一步。

  白雲生道:「既難兩全,正該一決生死。」

  他右腳也跟著向右跨出。

  兩人雖說「不用客氣」,但依然並沒有發劍,只是保持著雙方的距離,緩緩的繞場而行。

  他們雖沒發劍,但這回雙方都已在提聚真力,有了嚴密的戒備,使對方無懈可擊。

  一圈下來,范葆初腳下一停,說道:「白兄怎不發劍?」

  白雲生道:「范兄怎麼也不發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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