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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孙姑娘忽然一正颜色说道:“我来深山是为了寻找几味草药,为一位行侠的老人治病。想不到巧遇肖兄。肖兄出自名人门下,想必身怀灵药,如能施舍一颗,较之我这种山居村野之人所仅懂得的一些偏方草药,有益良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肖兄当不以我此请为冒昧。”

  肖小侠拱手说道:“姑娘侠骨仁心,在下岂能吝于一粒丹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在下略请推宫过穴的手法,与灵药相辅,当能更为有效。”

  孙宛虹姑娘额手欣然说道:“舍下本在万县,现在已迁居此处不远。肖兄能如此急公好义,算来银髯叟有幸,我在这里先行谢过。”

  这银髯叟之言一出孙姑娘之口,宛如晴天霹雳,肖承远几乎惊得不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道:“孙姑娘,你所说的银髯叟是何许人?”

  孙宛虹姑娘也诧异的说道:“据说此老是名震武林的前辈,肖兄是否认识?”

  肖承远此时直如万箭钻心,急不成语的说道:“敢劳姑娘引导在下即刻前往。”

  孙宛虹姑娘料定这银髯叟与肖小侠有旧,乍闻之下,才如此的惊惶失措。便也不再多说,只讲得一声:“肖兄!请随我来。”

  转身疾步奔驰,直朝山麓而去。肖承远紧紧跟在孙姑娘身后,心里却止不住万马奔腾,思潮起伏不已。他想不出这位大名鼎鼎的银髯叟——是他的恩人、他的师兄,以武功闻于世的老人,如何竟会病在川中的深山僻壤。

  一路疾奔,已经到达山麓。孙宛虹便收住身形;说声:“到了!”

  肖承远才收敛住奔腾的思潮,定神看去。

  四川,真不愧是天府之国,方一转过崇山峻岭,紧接着山麓下,就是一片良田,阡陌纵横,满眼葱翠。其间鸡犬相闻,山歌起落。三五农夫,荷锄田间,村老稚童,出没于桑榆树下,端的一幅农家乐图;令入神往不已,顿生脱离浊世红尘之念。

  只可惜肖承远小侠此时为惦念着银髯叟的病况,已经是六神无主,无心欣赏这田野风光。

  孙宛虹姑娘指着前面一间竹橼茅舍说道:“那正是舍间。”

  肖小侠此时急于一见老师兄银髯叟,也顾不得礼数,双臂一振,“噗”的一声,疾如急箭,直向茅舍门前落去。

  刚一停下身形,立即推门进去,连声叫道:“师兄!小弟来了!”

  一听屋里没有回声,肖小侠心里一震,屋内暗光,乍一进来看不清楚。直待留神看去,一张竹榻上果然是躺着白发苍苍,银髯过腹的银髯叟。此刻已是神形削瘦,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气若游丝的奄奄一息。一个名震武林江湖的大侠,竟被病魔折腾到如此地步。有道是“好汉就怕病来磨”,肖小侠看在眼里,不由悲从中来,惨然叫道:“师兄!小弟来了!”说着人就扑上前去。

  突然,身后有人一扯衣袂,低声说道:“肖兄,银髯曳老人家病势沉重,应该尽先治疗,避免惊动才是。”

  肖承远这才惊觉自己情急糊涂,师兄病到如此地步,哪里再经的起震动?赶紧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子,倒出一粒“百转大还丹”。

  孙宛虹姑娘早就舀好一碗清水,递给肖承远,小侠感激地看了孙姑娘一眼,把“大还丹”塞进银髯叟口中,自己含了一口清水,逼住一口真气,把“大还丹”送进银髯叟的咽喉。

  这“百转大还丹”不愧是武林圣药,真有起死回生之妙。一经进入咽喉,立即化作琼浆,顺着食道而下。不消片刻功夫,银髯叟腹内一阵咕噜之声,半晌,银髯叟睁开眼睛一见肖承远小侠伏在床前,不觉轻轻咳了一声,微微笑道:“师弟!我们是梦里相会么?”

  肖小侠一见银髯叟已经能够说话,顿时有说不出的喜悦,连声说道:“师兄!这不是梦境。你方才服用了师父的‘百转大还丹’,待小弟帮你行功,发散药力。”

  银髯叟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肖小侠自己即调匀真气,跌坐榻前,双手轻轻互搓一阵,立即双掌一分,一按“丹田”,按“命门”,运用本身真元,帮助银髯叟行功,发散药力。

  肖承远此时内力的深厚,在武林中已经难能有人出乎其右,双掌一按两大穴,顿起两股热流,缓缓地流入银髯叟体内,紧接着就如同波涛光涌般的涌进。

  约莫过去一盏热茶辰光,银髯叟霍然睁开眼睛,说道:“药力已达四肢百骸,只要稍一休息,便可复原,师弟不要再耗真元,且休息一会吧!”

  肖小侠缓缓撒去双掌,头上冒着热腾腾地白气,脸上露出从未有的疲倦。他也知道自己这一阵真元消耗过多。便笑着说道:“只要师兄身体复原,小弟是不妨事的。师兄你休息罢。”

  说罢伸手点了银髯叟的“睡穴”,自己正待调息行功,孙姑娘在一旁叹道:“银髯叟他老人家到这里来已经是第七天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肖兄这粒丹药,真是力能回天。”

  肖小侠微微笑道:“家师灵药,武林驰名,家师兄服用之后,即刻便可复原。只是……”

  肖小侠突然停住说话,略一思索,向孙姑娘问道:“家师兄武功盖世,摄生有道,从来病不沾身,如何此次一病竟是如此严重?其中定有蹊跷。”

  孙宛虹姑娘也沉思了一会,说道:“肖兄所说极是,以我浅见令师兄银髯叟,此次远涉川中,定有所为,不幸中途遭遇强敌。先受内伤,再遭风寒。内伤未愈,无力抵御风寒,是以一病不起。”

  肖承远摇摇头说道:“家师兄武功一项,武林难有敌手,能有人伤得他如此沉重实难找出其人。况且家师兄平素仗义行侠,树敌极少,这‘仇敌’二字,更难令人相信。不过……”

  孙宛虹姑娘在旁边接口说道:“我只不过是乱事猜测而已,银髯叟醒来之后,肖兄定可问个明白。肖兄此刻真元损耗过多,不宜多说话,我不便在此妨碍肖兄行功调息了。”说着话,转身缓缓而退。

  肖承远突然觉得自己说话有欠妥当,话里句中,似有驳斥之意,难怪孙姑娘要微有不悦之意了。同时,也觉得孙姑娘说的是,只要银髯叟师兄醒来,自然可以明白个中原委,而自己此时也确实需要行功调息。当下一定心神,垂帘入定,导气归元,顿入忘我之境。

  肖承远的功力本极深厚,一经功行周天醒来之后,立即精力复原,神清气爽。一看门外日影,知道银髯叟服药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便伸手拍开穴道。

  银髯叟睁开眼睛,便霍然起身,笑道:“天意不让师兄这把老骨头丢在四川,才又得遇师弟翩然而临,真叫我这老师兄,是既感慨又惭愧。”说着话,脸上虽挂着笑容,两颗老泪,却自眼角晶莹滚下。

  肖承远肃然而立说道:“师兄如此说话,岂不令小弟无地容身了吗?”

  银髯叟呵呵一笑,擦去眼泪,说道:“到如今,才知道我真的老了。”

  正说着话时,孙宛虹姑娘自里间栅栅而出,此刻,换了女儿装束,布衣荆钗,越发显得脱俗超群。来到榻前盈盈而立,福了一福说道:“恭喜老前辈可太好了。晚辈备了一些粗食淡酒,老前辈已经数日不食,此刻就勉强用些罢。”

  银髯叟呵呵笑道:“姑娘救命大恩,老朽还未拜谢,倒先偏劳姑娘为我们准备酒饭,此恩此德,老朽如何报得?”

  孙姑娘一正颜色答道:“晚辈虽然是村俗女子,却也小谙诗书,老前辈一生行侠仗义武林高人,晚辈能稍尽棉薄,亦生平之大幸。老前辈如此说话,岂不令晚辈无地自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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