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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解英冈并不怕,心想要来的尽管来吧。反正只要我解英冈不死,总有出头的一天。

  但他每当想及自身落到这种地步,并非力战不敌被擒,而是外婆亲手将自己交给人家,内心就如刀剜钢绞一般,寻思:“我了什么不对?人家害我父亲、难道我就不能报复?外婆啊,你老人家未免矫枉过正了!”

  然而他却无懊悔之心,最后就是免不了一死,他也不会懊悔,他认为既是自己的外婆将自己交给人家,不论什么悲惨命运,也只有默默忍受了。

  每天牢饭一缸子粗藕的杂粮,外加一瓦盆监水,跟对待官家牢中死囚并无差别,实难下咽,但解英冈想到有些死因就这样还能终老,自己要想活下去,也只有吃了。

  况且不吃,那来体力忍受酷刑?是以每天他都忍着伤痛爬在地上,无不吃个干净。

  他默算着再一个月后,伤势可自痊愈,当然那不是指皮肉之伤,每天一顿鞭子早打得他皮开肉绽,日日如此,那有可能痊愈。

  但皮肉之伤对内家高手来讲,丝毫无妨,解英冈苦在他外婆那一掌,没有七七四十九日自疗,万难痊愈。

  这还因吕梁道人教他背的八十一句内功口诀之功,否则别想痊愈,须知莲花圣尼那一掌虽没击毖解英冈,却使解英冈受了极严重的玉雪掌毒,每当发作虽是炎夏却似裸身处于隆冬大雪之下,痛苦不堪。

  长此下去,解英冈只有日见消瘦,虽然他自幼练的也是王雪功也不可能自疗,到最后痊愈自不可能,终有一天,瘦成饿殍一般死去,然吕梁道人的“三阳开泰”,正是“玉雪功”的克星,也只有“三阳开泰”可治“玉雪功”掌伤,正如“玉雪功”

  可治“三阳开泰”掌伤。

  当年解英冈替涂凤疗伤,就因徐凤中的“三阳开泰”掌力,恰巧碰到他,才可治好,那时解英冈共费四十九日之功。

  今天他自己中了外婆的“玉雪功”掌力,用“三阳开泰”治疗,也要七七四十九日。

  这天他想了一上午,只等下午来人换花样侍候,乘那人未来前,用功疗伤,只要内伤好一层,酷刑也就减一层痛苦。

  哪知才静心考虑,牢门打开,解英冈暗暗一叹,准备熬一段痛苦已极的时光了。抬头望去,陆续走进四位女人,每人手中棒着一个热气蒸腾的食盘,放在他身前,每一盘都有一大碗香味扑鼻,令人食欲大动的菜肴,鱼,鸭,鸡,肉四样,烧的油黄满溢,其烹调功夫,显是高手之作。

  四人中,一胖妇朝解英冈身前一站,她就是每天侍候解英冈鞭子的行刑手。解英冈撇咀冷笑道:“怎么今天没带鞭子?”

  胖妇拿出一罐老米酒,“砰”的一声,凶霸霸的放在地上道:“吃吧,吃完了好归天”

  没想到这是一席终酒,苦笑道:“也好,少受活罪。”

  话虽这般说,内心绝望已极,不想吴翩翩变了卦,根本不变什么花样子,他倒宁愿再受些令人发指的酷刑,只要挨过下一月,功力恢复,挣断铁镣,就不怕了。

  如意算盘难打,解英冈拿起酒来,喝一大口,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胖妇没理他,只叫:“快吃!”

  解英冈英雄气短,含泪道:“怎么死法?”

  胖妇不耐道:“那有那么噜苏,不吃马上撤席!”

  另一名女子好像颇为同情似的,劝道:“怪可怜的,跟他说明吧!”

  胖妇道:“要说你说!”

  那名女子道:“咱们掌门要借你之心,活祭莲妹三七之忌。”

  解英冈默默一算,今天正是吴爱莲死去第二十一天,喟然一叹,自知再无生还之望,索性做了饱鬼。

  于是抓起整鸡,张口大嚼,一罐子老酒吃到一半,已有醉意,想起父仇未报,母子未叙天伦,玲玲下落未明,不禁泪沾满襟。

  四样大菜吃完,喝干最后一滴酒,解英冈神智恍忽,猛将酒罐摔去,大叫:“来吧,动手吧!”

  他撕开衣襟,露出胸膛,坐在哪里摇摇晃晃,就等人家剜他一颗沉痛的心,所谓酒能壮胆,醉得他再无一丝临死前的惧意。

  他不知胖妇和那另三名女子早已悄悄退去,只当胖妇抽出解碗尖刀慢慢走近了。那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猛睁醉眼,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觉身前好像横陈一支白羊似的。

  他摔了摔头,努力看去,那不是白羊,而是一位满头乌黑长发披散的裸身女子睡在自己身前。

  他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是那头黑发,那身白玉般的凝肤吸住了他的目光。顷刻间,他欲火高涨,大有不泄不快之感。

  起先他还尽量自制,一颗未泯的灵智告话自己,不可在临死作下孽事,然而越制,怒火越盛,咬破了嘴唇也不能稍稍清醒。

  可怜他不知吃了多少迷魂药,当年他父亲功力末散,尚不能自制,何况他此随身受内伤,根本不能运功抗御了。

  终于他带着铁镣扑过去,那女子仿佛死了,不动也不说话,任他肆意摆布。

  天色渐黑,这天晚上石牢内特别点上四支粗如儿臂的红烛,仿佛恭喜他们两人成就好事,又仿佛要解英冈看清他所蹂躏的女子是谁。

  酒醒了,人也醒了,解英冈从那女子的怀内慢慢爬起,红红的血,湿湿酸泪,那裸体的人儿,这一切,触目惊心,他呆了,好半晌不知说话。

  那女子从头到尾没吭也没动过,但却流着没完的眼泪,只因她知道这是阴谋,一如当年吴翩翩害解英冈父亲解学先的阴谋。

  等解英冈明白了,不由他打个寒战,赶忙脱下外衣披在那女子身上,同时伸手揭去,揭下那女子一头假发。

  于是一颗光头呈现解英冈眼前,她不是不色是谁?解英冈默默坐着,心乱如麻…好一阵,突然不色哭出声来,抽动着香肩。

  解英冈知道她不说不动的原因,现在时效一过,穴道自解,于是一直流着眼泪的她,才哭出声来。

  解英冈黯然道:“我,我害了你!

  不色摇头道:“不,不,是我害了你!”

  她披紧解英冈的外衣慢慢坐起。咬牙道:“可是我不会教那恶女人顺心!”

  解英冈一怔,问道:“你要怎的”’不色蹙着峨眉,站起身,茫然说道:“我,我……”

  她想起大仇未报,望着解英冈,哀求道:“我要求你一事!”

  解英冈道:“什么事?”

  不色呐呐道:“我大仇未报。”

  解英冈知道她要求自己报仇;为难道:“但…”

  不色不再说话,转身走去。解英冈大惊失色,猛扑上抱住她脚,厉条道:“不许你寻短见,你的大仇只有你自己能报!”

  不色流着眼泪道:“我不能害你蹈令尊覆,身败名裂!”

  她微一挣扎,解英冈差点抱不住,大叫道:“我决不替你报仇!”

  不包哭道:“放开我,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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