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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断崖石洞,白玉石匣……似梦似幻——更使他感到,未来的虚无飘渺……。

  正当他思潮平息,倦极欲睡的当儿。

  蓦地,“叭哒”一声轻响。一团白晃晃的东西,徒破窗穿人,落于地下。

  岳霖悚然一惊,挥掌弄灭烛光,同时身形疾跃而起,飞落窗下,就由被击破的孔隙,向外张望。

  只见对面屋顶,一条小巧的自影,一闪而没。

  这时,下弦之月,洒下一抹淡淡地清辉。

  岳霖略一犹豫,俯身拾起了地上之物,只觉得人手柔软,细看之下,竟是一方女用的白色绢质香帕。

  他轻轻解开打着的同心双结,里面赫然是颗杏核大小的相思红豆。

  香帕之上,点点墨团,唯因光线过暗,看不真切。

  他思忖片刻之后,随手取出火摺子,复将桌上烛火点燃,他将那方香帕展视之下,不禁骇然大惊。

  但见香帕正中,竟是一个弓样地红色唇痕。

  左首下端,有一寸余大小的一方血印,方印之内,工笔楷书,抄录着一首五言绝句,字虽娟和有端整,多半是出诸女子手笔。

  那首诗竟是: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右首上端则写着八个草字:“注意行藏,沿途有警!”

  似因时间迫切,匆促书就,虽然是龙飞凤舞,但却显得有些过份的草率,令人看了有种娇弱无力之感。

  岳霖望着这方香帕,心中砰然一动,他双眉紧皱,凝目窗上,墨然沉思。

  忽然,他眼中灵光一闪,暗道:“红豆寄相思……莫非是君妹妹来此示警?”

  他一念至此,越想越觉可能,忙将红豆香绢,照着原样包好,揣人怀内,当下,不再迟疑,闪出外屋,返身将窗掩好,双足一点,纵上屋面,朝那条白影消失之处,飞扑过去。

  但是,静夜中,除了蛙唱蝉鸣之外,只是一片沉寂,他在附近搜索许久,那有半点人影?

  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恍然若失,怏怏地返回屋内。

  岂料当他一脚方始踏人屋内,突感微微一动,右腕脉门要穴,已然被人扣住。

  那人出手快如闪电,饶是岳霖身手矫捷,仍然未能闪避得开。

  双腕脉穴,乃是人身三十五大要穴之一,一旦被人拿住之后,登时半身酸麻,无力抗拒。他大惊之下,急忙侧首望去。

  因为那人背光而立,看不十分真切,但隐约可看出此人是一虬髯道士。

  这时,就听那道士压低声音,道:“娃娃,你可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快点把那白玉石匣拿出来!”

  岳霖听他说话声音,甚觉耳热,略一寻思,心头陡然一震,暗道:“啊——是崆峒掌门——金蟾真人!”

  他一边望着金蟾真人,一边心念电转。

  金蟾真人见他不答,心中微感不耐,又低声说道:“娃娃,你是乖乖的拿出来呢?还是要我自己动手?”

  岳霖强捺下心头怒火,暗暗忖道:“现在脉门被他所制,全身劲道都失,如果出言将他激怒,在这种情况下,势非被他夺去不可。”

  金蟾真人久不见答,勃然大怒,正待发作之际,陡见这少年将头连点,当下得意的笑笑,冷冷道:“哼!不怕你不拿来……”

  突地,岳霖暗咬钢牙,强忍着酸麻疼痛,身形疾然一旋,左手倏伸,飞快地扣住了金蟾真人的右腕脉门。

  这一招,来得太过唐突,金蟾真人作梦也想不到这少年在脉门要穴被扣之时,仍有力量反击。

  他不禁心头一惊,冷哼一声,左手又加了三成劲力。

  岳霖仗恃着“千年蛙蛇”元珠之功,虽觉腕骨疼痛欲折,体内真气似可运行自如,丝毫不受阻滞。

  他这时急怒交加,左手也暗暗加了五成劲道,两人静立当地,不稍一动,各自牢牢扣住对方腕脉运功相抗。

  这时,微弱地烛光,自侧面照射在二人脸上。约莫过了盏茶光景,二人额间,都流出黄豆大小的粒粒汗珠。

  金蟾真人浓眉紧皱,双眼怒睁,满面虬髯,根根戟立,恶狠狠地瞪视着面前这个少年。

  岳霖面色灰白,显得十分疲惫,但他仍强自支撑着,不肯丝毫放松。

  二人默默相然相对,各运真力,企图震伤对方。

  又过片刻,岳霖面部肌肉抽搐,状甚痛苦,身躯也开始微微地颤抖不停。

  金蟾真人双眉一耸,杀机隐现,狞笑一声之后,暗暗又将残余的一成真力,齐都运。

  岳霖陡觉右腕似被加了一道钢箍,愈收愈紧,眼看腕骨即将折断,他心中一惨,暗暗叹道:“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就是勉强拼斗下去,除非同时撤手,不然,也难以分开,而且,自己在内力相较之下,已差一筹……”

  正在这生死顷尔,千钧一发之际。

  蓦地门首白影一幌,一条纤巧白衣人影,已然掠至二人身侧。

  只见她素手双挥,分别点了二人“睡穴”。

  望着二人颓然倒地的身躯,她粉首连摇,轻轻一声娇叹,低声说道:“冤家呀!冤家,若非我及时赶来岂不是落个两败俱伤?”

  她莲步轻移,踱至床头,略一检视,见并无琐碎什物,这才又至岳霖身前,双手将他抱起,出了屋门,飞身上屋,朝向正南疾掠而去。

  她身法诡奇,快速绝伦,虽是身负一人,仍如一缕轻烟,飘然远去。

  行约顿饭之久,来至一处荒山小洞,她步入洞内,将岳霖头向洞口,轻放地面,然后,半跪半坐在他身侧。

  藉着淡淡月色,她秀目半睁,怔怔地凝注在岳霖脸上。

  这时,在她芳心之中,却充满了无比的矛盾,理智与情感,正在激烈地彼此互相攻击。

  忽然,仿佛一个豆大的声音,在她耳边吼道:“你继承你母衣钵,甚至于‘七巧门’,未来的发扬光大。全在你一人身上,而今,竟为了儿女私情,甘冒背母叛道的大不讳,舍弃神功,以遂私愿,你将以何颜面对你母,面对师门?”

  她悚然一惊,惶急地举目四顾。

  空山寂寂,了无声息。

  此时,似乎有万把利刃,在她心头猛戮!

  她的心——碎了!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跌落胸前。

  她,徐徐探手人怀,摸索半晌,始取出一粒杏核大小的相思红豆。

  他遽然一阵紧张,一颗心也随着“怦怦”狂跳起来。

  她,泪痕模糊地凝视着岳霖,一只纤纤玉手,颤抖地拿着那粒红豆,缓缓凑向岳霖的唇边。

  在距岳霖唇间,尚有二寸之处时,忽然,她的手停住不前,但是,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终于,她的手无力地垂落膝问。

  这时,她再也忍耐不住,扑伏在岳霖身上,嘤嘤地哭泣起来。

  哭声哀怨无比,闻之令人心酸。

  许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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