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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江湖儿女的真诚坦率,表露无遗。

  古风又道:“好了,咱们来谈谈今晚的事怎么样?”

  董卓英道:“阴家是于姑娘的表亲,就事论事,该由于姑娘来决定。”

  夏若云道:“对,解铃还是系铃人。”

  于珊仰首船舱外,静静的思索了一下,她感到很难作这个决定,只觉得心潮汹涌,百感交集。

  古风道:“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咱们,不过,此事依法是罪无可恕,在情尚有可原,如何取舍,就看你了!”

  其他二人均未出声表示意见。

  船舱中一片沉静,静得连船外的水浪波声都听得到。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于珊终于开口了,她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决定今天晚上照约履行,义无反顾。”

  董卓英他们三人,齐齐大吃了一惊。

  他们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露诧容,他们想不到于珊会同意他们去履约,履约就是赴约,赴约就得大动干戈,大动干戈自有人伤亡。

  于珊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道:“今晚之约,不是你们和阴家约好了?”

  古风道:“没错,可是并没包括你在内。”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董卓英皱皱眉道:“这事由在下主谋,当由在下来说明。于姑娘,咱们当时志在救人,未存有杀人之心。”

  “你的意思是说,阴家没任何人死伤?”

  “有人受伤,但无人死亡。”

  “那你们是怎么救人的?”

  “声东击西,制造混乱,且装鬼吓人。”

  “那今晚呢?”

  “有待商议。”

  “是不是看我的情形再作决定?如果我平安回来,就采取宽大政策?”

  “不错。”

  “就是不履约了?”

  “不是,既有约定,岂能不去,但没必要去杀人。”

  于珊毅然的冷冷说道:“阴家不义在先,我则执有一个‘理’字。”

  董卓英点点头道:“就这么办,义理兼顾,咱们按时赴约。”

  古风和夏若云没再表示意见。

  仍是一个清辉星淡的月夜。

  但在阴家帮总舵,“顺发兴”号大船的舱内,此刻却弥漫了沉重而紧张的气氛,使人感到窒息。

  船内的大桌上,参差的坐满了阴家帮几名要员,一个个面色凝重,十几只眼光一齐都集中在舵把子阴松脸上。

  阴松背负着双手,粗眉深锁,在人丛中往来踱步,不时地瞧向门外,问道:“焦拐子怎的还未到?”

  阴长生是这次祸事的魁首,更是心事重重,他低着头,不敢看人,他怕别人会射过来令他心悸的目光。

  自于珊被救走了之后,他开始感到惭愧和不安。

  他知道这事后果的严重,于珊的个性是嫉恶如仇,睚眦必报,这次惹火了她,他真不知如何善其后。

  突地,门外一声欢呼:“焦老大来了!”

  门口人影一晃,接着,一个满面红光,身材瘦削的五十来岁老大,已来到圆桌之旁。

  奇怪的是他不是站着,而是倚着手中的拐杖,才能站稳身形。

  黑黝黝的镔铁拐杖,龙形的杖头,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粗如儿臂的杖身,少说也有五尺长,重量总在七十斤上下。

  座上众人,一见焦拐子来到,不约而同的起身让座,笑逐颜开。

  他们知道,焦拐子一到,今晚上的胜算就有了保障。

  阴家兄弟的老二阴槐,首先哈哈笑道:“焦兄果是信人,小弟们恭候已久!”

  焦拐子笑得比阴槐还要大声,只见他呵呵大笑道:“壶中有酒我先尝,醉里乾坤大,人长拐更长,阴老二,你的酒呢?”

  阴槐忙道:“焦兄的酒,咱们早已准备好了,窖藏十年的茅台,保险让焦兄喝个开怀大乐。”

  说着,手一挥,四个青衣小婢鱼贯的进来,手上的托盘中,半是酒,半是菜,全都是精选上品。

  焦拐子见了,抚须大笑道:“好酒好菜,有酒无肴谓之干瞪眼,有肴无酒叫做急死人,各位,请!”

  大家都知道焦拐子的脾气,只要能请得动他,天大的事一肩挑,要文的来文的,因他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如果说来武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说起焦拐子这人,故事不多,但精彩绝伦,不过他有时亦正亦邪,设非真人真事,你会以为人家瞎编呢!

  焦拐子有姓无名,反正他是姓焦,名字渐渐被人给淡忘了,叫他焦拐子,大家习以为常了。

  其实他并不是生而拐,他是汉水中游襄阳焦家坑里的人。

  焦家坑虽是地坑,人并不愚,他家世代为官,子弟都是饱学之士,焦拐子的爹,博学多才,著称于襄樊。

  然而在朝为官,固可光耀门庭,使乡里同沾荣彩,然伴君如伴虎,晨在朝而夕已沦为阶下囚的,比比皆是。

  他老子干的是御史,柏台清谏,往往要得罪人,就在二次弹劾王公大臣,暗中遭对方报复,反而锒铛入狱,构成冤狱。

  焦家举家大小,尽都死在狱中,只有焦拐子左脚筋被挑断,而被一位江湖豪客救出,同情他境遇的悲惨,授以武艺,十年而成。

  以一个拐子来中途习武,他当时已是二十五岁,已逾弱冠之年了,比不上幼童的骨质柔软,水到渠成,他只有付出加倍的精力苦练才行。

  这是他的前半段遭遇,简略精彩,到后半段他能闯出万儿,在汉水上下流域之间,黑白两道中,几乎没人不知焦拐子其人其事。

  这就是他的神奇之处。

  焦拐子一夜之间,报了亲仇,连闯三关,飞越过三个州县,把一批大大小小的贪赃枉法之官,悉数处死。

  焦拐子人豪酒也豪,贵州茅台可连干三斗,生平爱酒爱朋友,朋友也敬他,都喜称焦拐子而不名。

  焦拐子坐定后,连饮了三大杯,才道:“阴老大,你请我来喝酒,可不是要我替你去砍人脑袋瓜子的吧?”

  阴松笑道:“那怎么会!”

  焦拐子忙着又干下一大杯,眯着眼道:“凭贵帮内外堂白、索两位堂主的能耐,我为你这句话干上一大杯!”

  索石和白忠均面现惭色,齐道:“焦兄,不敢当!”

  焦拐子摸摸鼻子,向舱内溜了一眼,道:“阴老二,你说,难不成是把我拐子找来,作个调人什么的?”

  阴槐忙道:“焦兄,你说对了,阴家帮是碰上了一点麻烦,不过,事出有因,但并无恶意。”

  焦拐子红红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很严肃,道:“你先说说看!”

  当下阴槐就把阴长生爱慕表妹于珊的事说了出来。

  焦拐子沉吟了一会,习惯的又伸手摸摸他的红鼻子,道:“金凤凰于珊,既是你们家的亲戚,贵府想亲上加亲,现应出之以正途。

  “现在,这件事可有点难办了……“不过,酒喝下了肚,再吐出来也已来不及了,我拐子想当面和那几位朋友见个面,好歹总希望他们给我点面子。”就在这时,蓦地又从舱外闪进一个头陀来。

  他一脚跨进,身形还未站稳,就大声喝叫道:“是哪一个大胆的狂徒,敢不给焦兄面子?”

  众人一见来人,忙起身让座,客套一番。

  来人是谁?他就是鄂州火云寺的住持长老“火云魔僧”了虚。

  “火云魔僧”了虚驰名黄鄂二州,武功了得,但性情暴戾,焦拐子并不喜欢他。

  焦拐子坐着未动,眉锋微耸,呵呵笑道:“了虚大师一到,还有谁敢不给我焦拐子面子的!”

  “火云魔僧”大言不惭道:“说的也是,你我联手,咱们就一路打到金陵。”

  阴家二老这下可安心了,“火云魔僧”的八八六十四招火云棒,号称棒中一绝。

  阴槐得意的接口道:“打到金陵,可不成为金陵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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