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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他围也不想打了,坚持要寻芳探胜……”

  “嗯!”

  “小弟劝他此庵闹鬼,他大笑斥为无稽,说青天白日之下,鬼魂何由出现,必是什么小家碧玉,出来踏青闲游的……”

  “结果呢?”

  “他不听劝?两名少女大概发现有人,进庵去了,王公子也跟踪而入,小弟却是不敢,与他的手下们在庵外等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再无消息……”

  “后来呢?”

  “小弟怕生意外,壮着胆与手下们结伙进庵,大哥猜怎么着?”

  “见了狐精?”

  “不,庵里什么也没有,王公子直挺挺地躺在院里卵石径上,口冒白沫,人事不省,抬出庵外,半路便断了气。”

  “哦!真想不到,可是狐精之说……”

  “方大哥不信?”

  “也许是江湖人……”

  蓝衫书生大摇其头道:

  “小弟也想过,但不对,第一,王公子身手不弱,不可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剑仍在鞘中,现场也没有打斗的迹象。第二,王公子入庵之后,手下们散在四周,不见有人离去,同时这庵不大,里面有响动,门外听得到的。第三,王公子身上无伤痕,竟怎么不明不白死的。”

  “对方用毒呢?”

  “毒,也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中毒的迹象。”

  毒,触发了东方野的灵机,心想,莫非是白芸香的主婢,据描述的衣着很像,而且,她是毒中高手,一般毒手,才有中毒迹象,罕见的奇毒,便不尽然了。

  这么说来,死者是见色思淫,死的不冤。

  鬼神之说,本屑虚妄,多份是江湖人。

  心念之间,好奇之心大动。

  茶客陆继入座,喧哗之所盈耳,两人也转了话题。

  清唱开场,东方野顿感不耐,他本有意要借这场会,传出‘青衣修罗’之名,或可能引出拜兄贾明,但看情况已无机会。

  于是,那好奇之念难以制止,也许是什么肖小之流,从事什么危害江湖的勾当。

  付了茶资,顺便向小二探明了‘普渡庵’所在,小二大感愕然,但也不敢追问,可能王公子的事尚未传开,不然他这一问便使人猜疑了。

  离开茶楼,安步当车地出了城,认准方向,加快脚步走去,到了人烟稀少之处,才展开身法疾奔。

  “普渡庵”在距城约十余里的山间,远望茂林修竹,掩映着红墙碧瓦,景色不俗。

  东方野沿山径而上,直抵庵前。

  正如所说,已成了荒庵,冷清清地有些凉凄。

  真的有鬼狐之说么?东方野虽说不信,但内心仍不免有些忐忑。

  艺高人胆大,他悄没声掩了进去,穿过院里杂草侵蚀的卵石花径,来到佛堂,只见蛛网尘封,是无人光临的样子。

  转过佛堂,是一个小院,目光所及,不由大是惊怔。

  这小院短墙围绕,正面一明一暗,两间精舍,打扫得一尘不染,这证明有人住,不但有人住,而且住的人很爱干净。

  有住人,极可能便是被视为狐仙的那两个女子。

  会是白芸香主婢么?不可能,她没理由住这荒庵。

  “里面有人么?”

  东方野发了话,但却没有应声,他欺近到精舍门边,只见居中桌上,焚了一炉好香烟篆尚缩在缭绕,窗明几净。

  这不会没有人,难道刚刚离去?或是匿在暗间?

  他再次发了话:

  “有人么?”

  依然寂无回应,这可就透着奇怪了,好奇之念更加迫切,于是,他跨入明间,转身向暗间门里张望。

  “呀!”

  他惊叫一声,顿时激动无比,身躯也簌簌抖战起来。

  迎门的壁上,挂了一件白色儒衫,血渍斑斑,但已变成毒黑之色,显示时日已久,衫上有不少破洞,这不是拜兄贾明所穿的白衫么?破洞、血渍、分明是被炸的痕迹。

  ‘川中追魂客’不幸而测中了,拜兄果真落脚归州。

  茶楼中所听关于狐仙青白二女之说,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哥,东方野寻你来了!”

  边说,边跨入房中,一看,又愕住了,锦帐乡衾,还有女子用物,但却无人影。

  大白天,一切那么真实,决不是做梦。

  脑海里顿呈,一片混沌,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他靠在墙上,竭加冷静自己,想从紊乱的思潮中,寻出头绪来。

  如果说住的是女人,壁上挂的白色血渍儒衫如何解释呢?

  如果说判断不差,真是拜兄隐匿之所,又那来女人用物呢?

  越想越觉扑朔迷离,无法思议。

  莫非拜兄有了家室?

  这一想便近情理了,但人呢?炉烟未灭,人却走了……

  莫非……

  心念一转,不由打了个冷颤,两名妖女,害了拜兄,鹊巢鸠占,这也未始不可能,这迷底非揭穿不可。

  守候!

  他打定了主意,退到明间,在椅上一坐,耐下心等候,不管如何,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白衫上的破洞,一点不错,正是被‘轰天雷’炸破的痕迹,天下事再巧也不会巧到之种地步。

  等、等、天色已昏黑下来,却什么动静也没有,饥肠辗辗,口干舌燥,要等到几时呢?对方故意迦避自己么?如果是拜兄,他没有理由避开自己。

  也许,这守株的办法不妥当。

  心念之间,站起身来,走出普渡庵,先在周近巡视了一圈,更无蛛丝马迹可循,于是,展开身法,以极快的速度,赶回城中旅店,先探视了‘的庐’,然后匆匆用了茶饭,再次出城,奔向普渡庵,这一回,他以极隐秘的动作,掩入庵中。

  精舍中,出了灯光,可是不闻人声,也不见人影。

  这实在是无法理解的怪事。

  整整伏伺了一个更次,他实在忍不住了,飘身而出,以鬼魅般的身法,闪电般掠入屋中,如果有人,当无所遁形。

  但,事实使他冷了半截,房中什么也没有。

  打火决不会不点自燃,人呢?又走了?

  不错,对方是在故意躲避自己,不必加以任何解释了。为什么呢?

  东方野啼笑皆非,把心一横,守到天亮吧,是人是鬼,总得现身,心念之中,吹灭了暗间里的灯火,和衣躺在床上,他决定在这里过夜。

  突地——

  窗外传来一声凄凉的叹息,幽怨,低沉,颤人心弦。

  东方野,心头一震,这声叹息,分明发自女人之口,闪电般下床,穿了出去,锐利的目光,四下扫掠,但见风摇树梢,银河耿耿,那有半丝影。

  莫非真的是鬼狐之属?

  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发毛。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弹身绕着庵墙搜寻,以他的目力听力,十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叶,内外共绕了两圈,一无所见,只好沮丧地折回精粗舍。

  “呀!”

  他记起一茶楼中,只在片刻工夫,对方已入房重新点燃了暗间的灯火,看来对方并未离开,但却无法发现,她匿身何处呢?

  是人?是鬼?是狐?

  他记起在茶楼中,那姓方的汉子说过的话……自从两个小姐上了吊……时常闹鬼……”莫非是那两个上吊的屁姑娘冤魂不散?但看这精舍的情况,是有人住,决不是鬼,所谓闹鬼,是江湖人摒挡生人侵扰的一贯手法,毫不足奇。

  如果那发叹息声的女子,有意戏弄自己,她的身手必非泛泛,否则不可能逃过自己的耳目。

  问题的总结,在于墙上那袭仲染有血渍的儒衫,即使是巧合,并非属于拜兄贾明,但那是男人穿着之物,而房里摆设的显示,住的是个女人。

  这谜底非弄明白不可。

  他坐在窗边桌旁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突地,外传来阵阵人喊马嘶之声,东方野又是一惊,举步出房,掠上院中一株高树权,只见近百的人,包围在庵的四周,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什怎么回事?

  一个精神矍铄花甲老者,与一名肥头大耳的道士,在十几名劲装武士簇拥下,进入前院,在院地中央停住。

  那老者声带激动地道:

  “道长,世间真有所谓狐鬼?”

  那老道点头道:

  “当然!”

  “目前该如何?”

  “贫道业已在庵外四周施法,狐精绝难逃遁,贫道现在作法予以禁制,然后举火焚庵,永绝后患,也算报了公子之仇。”

  东方野恍然而悟,原来是为那王公子报仇来的,那老者当是王公子的父亲无疑了,倒是这老道说得然有介事,倒要看看他为何作法降狐精。

  只见武士们七手八脚,设起香案,然而每一个人的面上,都有惊怖之色。

  老道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香案步罡踏斗,不时焚上一道符,摇几下铜铃,这样弄了一刻光景,陡地大喝一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劫。”

  花甲老者急问道:

  “道长,如何了?”

  老道束上发,收了剑,大声道:

  “狐精已被法力所制,我退出去,下令焚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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