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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舒急道:

  “寒门虽微,但犹可称温饱,还望妹子万勿见却!”

  “你可知道我来历不明,薄命红颜,尽皆祸水,你无意之间,把我从劫难中救了出来,如果让灾祸降临你的头上,岂不使我含恨一辈子!而且茂然而往,也难免惊世骇俗,依我所见,还是不去的好!”

  语虽娓娓,而且言来头头是道,但可苦了舒儿,却又不好勉强劝说,一时神回黯淡,凝若木鸡。

  少女一付剪水双眸,觑看灵舒,似已看穿他的心意,笑说:

  “看你这样子,多可伶!世事苍茫,瞬息万变,如不能把事情看透,那无异作茧春蚕,自甘束缚,这道理,希望你好好体会!”

  灵舒叹道:

  “我幼攻诗书,何尝不解此道?只是你我一见,即如旧识,柑见容易,离别为难,这中间,或许就是人世所称的缘法,我也无法解释,此刻也不便多语……”

  少女接口笑道:

  “看清形,我不登门拜府,是不行的了!”

  洞门口,似有人接口道:

  “缘即是孽,孽即是缘,相见无缘,不如不见!你那能逃脱得了!”

  少女猛地一惊,双掌一合,直纵而出。

  灵舒也不敢怠慢,立即御尾追来。

  经过许多曲折迥环宽隘不等之处,双双已到洞口,耳际,却传来几声朗笑,还有那震耳佛号,一杵钟声,由雅嘹亮,在淡淡晨曦之下,越显得景物宜人。

  两人相视一笑。

  舒儿见少女头上青丝,极度凌乱,正想代她一理,少女微含笑意,羞怯地轻轻避开道:

  “公子爷,这可不是你干的活儿,三千烦恼丝,久未梳洗,只你一挨,惟恐越理越乱。”

  她一举一动,在在都含着少女的温柔婉变和优美,灵舒已着迷了。

  “木鱼山除你祖母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位玄门高手,只是他这身武功,尚不是一流人物!”

  “然则妹妹所见到的人,都胜过他了!”

  “当今武林中,高手辈出,南天八奇,难有敌手。……”

  “南天八奇?妹妹也知道么?那是怎样的人物?”

  “我也弄不清楚!”

  “是不是有位丐帮人物,随身还有四个貌像丑陋的童子。”

  少女脸色大变,娇躯几乎有点抖颤,急问:

  “你如何见过这魔头?”

  舒儿毫不隐瞒,把闲云禅师的事,一一道出。

  少女满脸愁急,跺足道:

  “你和祖母,怎会管这桩闲事,说不定杀身之祸,就在眼前,这便如何是好?”

  这又触发了舒儿的豪气,淡淡一笑道:

  “我和祖母,都是患有怪症的人,如说丧气话,那是朝不夕保,但我抱着人定胜天,武以术道,决不让人世间有那种仗技横行的人,更不能见死不救。……”

  少女秀眉皱了一皱,拢近前握着舒儿脉腕,两道柔和的目光,却注视在他脸上,凝视一会,热泪如断线明珠,直落而下,正待开口,灵舒却抢先说道:

  “我身怀鬼脉,病在膏盲,攻之不可,达之不及。……”

  “谁告你?难道他有解救之法么?”

  “药能医假病,佛渡有缘人,闲云禅师,虽能看出症状,但无法可解。”

  少女凝望长天,除声叹息道:

  “这真是天意,无怪乎你遇上了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未到明朗之时,多言徒乱人意!”说完话,她望着舒儿,脸上带着三分羞怯,随道:“我是慕容青娥,以后就叫我一声青妹好了!”

  东方大明,到了家,禹氏已守在门口候着。

  灵舒慌忙就地拜倒,青娥也跟在身后,下起跪来。

  老人家竟不问情由,一手一个,从地下拉起,笑脸堆欢道:

  “此事,我已略知梗概,但姑娘的大名,却付阙如!”

  灵舒忙把青娥的名字代说了,禹氏显得特别高兴,拉着这位绝世丽人,不住问长问短。

  慕容青娥,带着三分羞怯,似乎不敢挨近这位年高德劭的老祖母,但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娇怒中含有三分稚气,而且有问必答,可是对自己的身世,却语焉不祥,仅云:

  “父母健在,曾习武功,因受恶人所害,为老父幽禁于此,并遗恶兽山奇,就近监视,饮食物品,均就干粮及附近山果充饥云云!”

  禹氏笑道:

  “不是老身以老卖老,像你这么一位温文娴静,貌似天仙的姑娘,再大的错,训斥几句,你还不会改么?何至幽禁?灵舒这孩子,文学武功,色色都是上乘,只是他体质单弱,使我亲心,姑娘此来他也有伴了,正可分去老身不少心事!”

  慕容青娥,突往禹氏身前一跪,粉目中热泪纷抛,悲声道:

  “老人家的话,晚辈只有感激而已,公子才情武学,色色都是上乘之选,只是晚辈这不祥之身,抱难言之隐,能在此间停留几日,我也不愿先作预言,一切只有期诸来世!”

  最后一句,竟难以出声,好在禹氏和灵舒,也不再多问。

  就这样,青娥遂暂时留在陆家,纺织女红,厨下操作,温柔腕娈,处处能得禹氏欢心,但这妮子,却有一个怪癖,饮食起居,绝不挨近禹氏和舒儿,盥洗用具,也另备一处。

  禹氏不由诧异万分,肃容一问,必莹然欲涕,默默无言,起初,禹氏以为她有奇异洁癖,仔细观察,却又不然,目已和舒儿的冷饭残羹,本是置弃之物,她也欣然就食,毫不为意,但她用过之物,绝不许灵舒和禹氏稍触,而且善于察言辨色,侍候殷勤,每到中霄,灵舒必起而锻练内罡,但一跳出窗户,这位深情款款的少女,必默立窗前,含笑相候,两人对手过招,灵舒已看出她不但有一身诡秘武功,而且煞风强劲,绝非自己所能比拟。

  少女就舒儿所习,常加指点批评,似乎想一口气,把自己所习所能,一举传授,不但如此,这妮子,还涉及群书,棋琴诗画,无一不能,而博闻强记,几可与灵舒齐头并进,每当闲暇,必就舒儿房中,吟诵背书为乐。

  这不啻相对画眉,虽不涉及儿女之私,但眷恋之情,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天清晨。

  两小入房请安问候,禹氏正跌坐运功,灵舒不由一怔神,暗道:

  “奇怪,气喘未愈,玄关难通,真气运行,处处受制,如何打起坐来?”正待逅巡退出,禹氏已张眼含笑道:

  “你两人来得正好,十余年的痼症。”

  “石头?”慕容青娥噫了一声,粉脸上现出一种奇异之色,似乎人到绝望之际,突现出一线生机,喜悦和惊异之状,难以形容。

  灵舒也顿觉惊奇,忙从床头上,取出那乌亮的圆石,递与青娥,并告诉她如何得着此物。

  少女全付精神,似乎贯注在这块石上,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灵舒笑道:

  “你如爱着,我就拿它赠你!”

  “真的?!”她觉得有点迷惘,“这是天地间最难得之物,当今之世,除了一人以外,恐怕没有人能懂得他的来历和用途了。”

  “谁有这等本领?”

  “这是一位武林怪客,善冶剑之术,假癫狂以玩世,喜泛海以浮槎,状若九天神龙,一隐即现,世称离垢先生,除了他,实难找出第二人。”

  禹氏笑道:

  “这位前辈,在六十年前,即闻已归道山,如今谈他,岂不等于数说古董!”

  青娥粉脸一红,把乌光圆石,摆在革囊之内,顺手朝舒儿肩上一挂,笑道:

  “你把此物配着,没事时,可练习流星赶月的手法,但须牢记,指力不可用偏,而且小心把他砸碎!”

  大门外,疾传采一声清罄,接着佛声盈耳。

  灵舒笑道:

  “化缘者到!”

  “既来化缘,便是有缘,居土如心存轻薄,岂不有失厚道!”这声音,如当头棒喝,青娥和灵舒,彼此对看一眼,相顾动容。

  禹氏已离榻而起,缓缓答话道:

  “长者不记后生过,愚孙失礼之处,容老身谢罪便了!”

  一丝余音,看似低沉无力,究其实,这是震撼武林的“一字玄功”,化为声音,往对方传去。

  禹氏身更不闲,点足间,已穿落帘外。

  灵舒青娥,也匆匆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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