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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个母亲遇见另一个母亲(3)


  珂赛特应当是欧福拉吉。那孩子本来叫欧福拉吉。但是她母亲把欧福拉吉改成了珂赛特,这是母亲和平民常有的一种娴雅的本能,比方说,约瑟华往往变成贝比达,佛朗索瓦斯往往变成西莱特。这种字的转借法,绝不是字源学家的学问所能解释的。我们认得一个人的祖母,她居然把泰奥多尔变成了格农。

  “她几岁了?”

  “快三岁了。”

  “正和我的大孩子一样。”

  那时,那三个女孩聚在一堆,神气显得极其快乐,但又显得非常焦急,因为那时发生了一件大事:一条肥大的蚯蚓刚从地里钻出来,他们正看得出神。

  她们的喜气洋洋的额头一个挨着一个,仿佛三个头同在一圈圆光里一样。

  “这些孩子们,”德纳第妈妈大声说,“一下子就混熟了!别人一定认为她们是三个亲妹妹呢!”

  那句话大致就是这个母亲所等待的火星吧。她握住德纳第妈妈的手,眼睛盯着她,向她说:

  “您肯替我照顾我的孩子吗?”

  德纳第妈妈一惊,那是一种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拒绝的动作。

  珂赛特的母亲紧接着说:

  “您明白吗,我不能把我的孩子领到家乡去。工作不允许那样做。带着孩子不会有安身的地方。在那地方,他们本是那样古怪的。慈悲的上帝教我从您客店门前走过,当我看见您的孩子那样好看、那样干净、那样高兴时,我的心早被打动了。我说过:‘这才真是个好母亲呵。’哟,她们真会成三个亲姊妹。并且,我不久就要回来的。您肯替我照顾我的孩子吗?”

  “我得先想想。”德纳第妈妈说。

  “我可以每月付六个法郎。”

  说到这里,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那客店的底里叫出来:

  “非得七个法郎不成。并且要先付六个月。”

  “六七四十二。”德纳第妈妈说。

  “我照付就是。”那母亲说。

  “并且另外要十五法郎,做刚接过手时的一切费用。”男子的声音又说。

  “总共五十七法郎。”德纳第妈妈说。

  提到这些数目时,她又很随便地哼起来:

  必须这样,一个战士说。

  “我照付就是,”那母亲说,“我有八十法郎。剩下的钱,尽够我盘缠,如果走去的话。到了那里,我就赚得到钱,等我有点钱的时候,我就回头来找我的心肝。”

  男子的声音又说:

  “那孩子有包袱吗?”

  “那是我的丈夫。”德纳第妈妈说。

  “当然她有一个包袱,这个可怜的宝贝。我早知道他是您的丈夫。并且还是一个装得满满的包袱!不过有点满得不近人情。里面的东西全是成打的,还有一些和贵妇人衣料一样的绸缎衣服。它就在我的随身衣包里。”

  “您得把它交出来。”男子的声音又说。

  “我当然要把它交出来!”母亲说,“我让我的女儿赤身露体,那才笑话呢!”

  德纳第把主人的面孔摆出来了。

  “很好。”他说。

  这件买卖成交了。母亲在那客店里住了一夜,交出了她的钱,留下了她的孩子,重新结上她那只由于取出了孩子衣服而缩小、从此永远轻便的随身衣包,在第二天早晨走了,一心打算早早回来。人们对骨肉的离合总爱打如意算盘,但是往往落一场空。

  德纳第夫妇的一个女邻居碰到了这位离去的母亲,她回来说:

  “我刚才看见一个妇人在街上哭得好惨!”

  珂赛特的母亲走了以后,那汉子对他婆娘说:

  “这样我可以付我那张明天到期的一百一十法郎的期票了。先头我还缺五十法郎。你可知道?法院的执达吏快要把人家告发我的拒绝付款状给我送来了。这一下,你靠了你的两个孩子做了个财神娘娘。”

  “我没有想到。”那婆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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