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马克 > 西线无战事 | 上页 下页
二六


  对于我们的眼睛来说能看到广告牌上的姑娘是真难得而美妙的事。我们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当时的感觉。太多年了,我已没有这种感受,没有那种新奇、快活、动人的感受。到了和平时期,应该是如此的,我们想着心潮起伏。

  “可她穿这么一双精巧的高跟鞋怎么能行军又怎么能走一里路呢?”说完,我觉得很可笑,面对这么漂亮的姑娘,又想什么行军打仗,真是疯了。

  “猜她有多大?”克络普说。

  “不会超过二十二岁吧,阿尔贝特。”我推测说。

  “猜不出来吧,我告诉你,她不会比我们大,最多十七岁。”

  他的话让我感到发麻:“那不很好吗?阿尔贝特,你说呢?”

  “其实,我家也有一条这样的白裤子。”克络普若有所思点头说。

  “也像她的一样吗?……”我问。

  我们互看了对方一眼,却又无奈地苦笑,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们炫耀,褴褛破旧,一身肮脏的军服。我们不敢再幻想去追求了。

  于是我们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白裤子的姑娘从广告牌上撕下来。“我们也可以捉一捉身上的虱子。”克络普随后建议道。

  我感到没什么兴趣,这样做会更黏脏了衣服而且虱子很快就又能生出来。但我们又细细品味这张海报后我改变了主意,“我们也试试看,能不能也找一件这么干净的内衣……”

  “要是能有一双短袜更好。”阿尔贝特说。

  “短袜应该会有,我们去找找看。”

  不远,罗尔、恰德闲游过来,他们看见海报上的姑娘,下流的词语便开始发挥了。我们班罗尔最先跟女人上过床,他眉飞色舞讲起那令人心跳的过程。眼睛猥亵地看着那幅画,恰德像哈巴狗一样随声附和着。

  我们并没有厌恶他们,在当兵的中间没有不这样的;但我们却无暇顾及他们,侧过身子往除虱站去了,心情格外舒畅,就像要到漂亮的男士服装店一样。

  * * *

  我们宿营的地方紧邻一条运河。河边分布着几个池塘,周围环绕着白杨树;河对面有一群女人。

  我们这边的房子是空的,只有对面一边还零星住着几户人家。

  傍晚,我们相约去游泳,大家都没穿泳衣。河岸上三个女人若无其事在慢慢地散着步,眼睛还不时瞟向我们。

  罗尔跟她们招呼示意。她们竟停下来冲着我们笑,我们都感觉浑身暖乎乎的,争着用蹩脚的法国话与她们搭腔,全是些鸡毛蒜皮的话,因为都怕她们转身离开。她们并没有特别的动人之处,但在这个地方,见到这样的已是很难得了。

  有个姑娘身材高䠷,肤色浅黑,微笑时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她动作利落,活泼大方,裙子随轻风自由自在地飘动。冰冷的河水丝毫没有浇灭我们那兴奋的热情,为了引起她们注意,在这儿多留一会儿。我们努力同她们讲话做手势,还开了一些玩笑,她们也冲我们讲话谈笑,但我们却不懂说的是什么。我们扑腾着边笑边向她们招手。恰德灵机一动,跑回去拿来一块军粮面包,向她们举起来挥动着。

  这一招果然奏效,她们呼唤着招手点头要我们游过去。我们都不敢去,因为这是严令禁止的。桥上岗哨虎视眈眈看着。只有拿证件才能通过,我们有些失望。又向她们招手,示意到我们这边;她们也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手指着桥上。她们也不允许到这边来。

  等了一会儿,她们转身走到运河边,我们在水里随着她们往前游。沿着岸边大约几百公尺,她们拐了个弯,用手指着远处隐隐约约在树林灌丛后面的房子。罗尔问她们那是她们家。

  姑娘们都笑了。的确,她们就住在那里。

  我们冲她们大声叫喊,告诉她们晚上岗哨看不见的时候,我们要到她们那里作客。也许就今天晚上。

  她们微笑着,合手捂住脸,眼睛闭了起来。她们听明白了我们的话。一个金发姑娘还在叫喊着:“别忘了,面包……”

  我们兴奋地对她们说,我们肯定不会忘记,而且还会带上更美味的食品,我们边说边用手势向她们表达。罗尔高喊了声“一条香肠”就被河水给吞没了。他几乎给喂了鱼。我们还许诺要是她们需要就干脆把军需仓库的食物全送给她们。她们满意地流露着兴奋的目光,边走边回头张望,一直到很远。我们上了自己一边的河岸,眺望她们是不是会走到那所房子里,生怕我们会被欺骗。然后,我们高兴地游了回来。

  没证件是不允许过去的,因此我们只能趁天黑潜水过去才行。大家太亢奋了,实在有些等不及了。最后我们去营房餐厅,找了点啤酒和甜饮料消磨时间。

  大家津津有味地边喝边讲述自己的有趣故事。但总是催促人家快讲,好让自己开口说出一段内容更丰富的经典往事压倒别人。我们挟着烟卷的手不停地上下运动着。克络普的话又引起我们的兴奋之情:“我提议,咱们带些烟卷去找她们。”于是,我们在军帽里塞进了几根纸烟。

  天空好像未熟的苹果绿茸茸一片。我们共四个人,而她们只有三人,所以必须把恰德留下,于是我们都跟他喝朗姆糖酒和混合饮料,很快他就前仰后合,一副醉态。天色渐黑,我们抬着恰德返回宿舍。一路上热血汹涌,满脑子都想着那种风流韵事。我们提前进行了分配,那个身段高䠷,皮肤浅黑的给我。

  恰德回来往草垫上一躺,倒头大睡,一会儿就鼾声震天了。有时忽然像醒着似的,咧着嘴露出狡黠的笑容,把我们吓了一跳,都怕他吃了喝了再调戏我们一番。不过很快呼噜声又有节奏地响起,他确实睡死了。

  我们每人用报纸包了一整块面包和几支烟卷。另外还有那天晚上发的可口食物——肝酱灌肠。这可是我都不舍得享用的东西,都一并带上。

  为了不至于上岸后光着脚在铁丝和玻璃上走,我们专门带上长统靴,并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礼品塞在里面,因为得潜水所以衣服也没多穿,不过天黑路近也无所谓被人看见。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