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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一个纽芬兰浅滩的渔民,地地道道的渔民,”哈维跳上了一辆电车,朝后面嚷嚷道,而切尼依然陶醉在将来的梦想之中。

  屈劳帕不喜欢这种进行募捐活动的公共集会,但是哈维劝他说,要是“海上号”不在集会上露面,就他个人而言,荣誉就要受到损失。于是屈劳帕提出一个条件。他听说——海边有什么事人人都知道,这真是怪事——有一个费城的女演员要来参加演出,他担心她会演唱“船长艾尔逊的航行”。就他个人而言,很少跟女演员和避暑客人打交道,但公道总是公道,尽管他自己在判断一件事上摔过交(丹听到这里格格地笑了),在这件事上却不能迁就。所以哈维又特地去了东格罗萨斯脱,花了半天工夫,向一个在东西两海岸都有很大名气的女演员作了解释,那女演员觉得很有趣,仔细考虑了过去弄错的事实,承认屈劳帕所说的话很公道。

  切尼根据以往的经验,对这次集会的盛况已有所估计,还觉得任何公众事务的实质是人类灵魂无上的乐趣。那天一大早天就很热,晨光熹微中只见一辆辆电车匆勿向西而行,满载着身穿颜色鲜艳夏服的妇女和头天还在波士顿办公的男人,他们头戴草帽,脸色都很苍白。他还看见邮局门口停着一大溜自行车;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职员相互打着招呼;彩旗在稠密的空气中缓慢地招展着,发出啪啪的响声:有一个神气活现的男人拿着水龙带,正在冲洗砖砌的人行道。

  “孩子妈,”他突然说,“你还记得吗,西雅图烧掉以后,他们是怎么使它重建的吗?”切尼太太点点头,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那些弯弯曲曲的街道。她踉丈夫一样,很了解西部这一类集会,并且把这个集会跟它们相比。渔民开始在市政厅门口附近跟人群混成一片,有下巴发青的葡萄牙人,他们的女人要么不戴帽子,要么头巾遮掉了大半个脸;有眼睛清亮的新斯科舍人,以及来自加拿大沿海各省的男人;有法国人、意大利人、瑞典人、丹麦人,外围还有许多水手,都是在这里停靠的双桅船上下来的;各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寡妇,带着既忧郁又骄傲的神态互相招呼,因为这天对她们说来是一个了不起的日子。那儿还有许多教派的牧师,有最大教区的牧师,带着日常工作的神职人员在海边度假,有山上教堂的教士到大胡子的前海员路德教派会员,跟二十几条船上下来的人特别亲热。还有双桅船船队的主人,他们是各个协会最大的捐赠者,还有一些小人物,他们为数不多的船舶已经抵押出去,还有纽芬兰浅滩的渔民和海运保险公司的代理人,拖船的船长,内河船舶的船长,索具装配工,装配钳工,码头装卸工,盐工,造船工,箍桶匠以及沿海地区所有混杂的居民。

  他们在一排排座位中挤来挤去,嘲笑避暑客人的服装,其中有个市政官员满头大汗,在四处巡视,纯粹出于市民的骄傲,出足了风头。切尼几天以前曾跟他有过五分钟的会面,这会儿他们俩好像已经成了至交。

  “喂,切尼先生,你对我们的城市印象如何?是的,太太,你愿意坐哪儿就坐在哪儿。我想你们在西部也有这种活动吧?”

  “是的,不过我们那里没有你们这里历史悠久。”

  “那当然。我们庆祝二百五十周年的时候,你们真该来看看。我跟你说,切尼先生,我们这个古老的城市确实是很光荣的。”

  “这点我听说过。是值得纪念一番。不过怎么回事,这个城市到如今还没有一个第一流的旅馆?”

  “往左走,就在那儿,彼特洛,有许多座位让你和你的人坐下来。你说什么,这正是我跟他们一直说的,切尼先生。这得花很大一笔钱,不过我看这些钱对你来说只是小事一桩。我们想要的是……”一只很沉的手搭在他那高级绒面呢的肩头上,一个来自波特兰脸色红润的人,这人是一个专在沿海做煤和冰贸易的船主,让那位官员转过身去。“你们这些家伙在城里拍拍手通过法律,而让所有体面的人都在海上颠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嗯?城里干燥得要死,而且气味闻上去也比我上次来差劲。好歹你总给我们留了个客厅好喝喝饮料吧?”

  “卡森,别做出一副今天早上有谁妨碍你增加营养的样子。政治咱们回头再谈。你在门边找个座位坐下,想想你的论点,等我回来找你。”

  “提出论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在密克隆岛香滨十八美元一箱,而……”那个船主挤进一个座位坐下,这时乐队奏起了前奏曲,让他安静了下来。

  “那是我们的新乐队,”那位官员骄傲地对切尼说,“花了我们四千美元。明年我们不得不重新提高发放许可证的收费,来支付这笔钱。我不准备让牧师们在集会上搬出所有的宗教仪式来。我们有几个孤儿要登台演唱。我妻子教了他们,回头见,切尼先生。台上要我去。”孩子们的歌声又高又尖,十分清亮,音调也十分正确,终于把人们找座位的吵闹声压了下去。

  “哦,你们所有上帝创造的生灵,上帝保佑你们;礼拜上帝,永远赞美上帝!”空气中回荡着这几个反反复复的乐句,整个大厅里所有的妇女都身子向前倾看着台上。切尼夫人跟其他一些人呼吸开始短促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寡妇,她的目光本能地在搜索哈维。只见他和“海上号”的人都在大厅的后面,他站在右边,夹在丹和屈劳帕之间。萨尔脱斯伯伯头天晚上也带着宾从帕姆立柯海湾回来了,他对哈维仍然很不放心。

  “你家里人还没走?”他嘟嘟囔囔说,“你在这儿干什么,年轻人?”

  “哦,大海和潮水,上帝保佑你们,礼拜上帝,永远赞美上帝!”

  “难道他没有权利吗?”丹说,“他也去过纽芬兰浅滩,跟我们大家一样。”

  “可他当初穿的衣服就跟大伙很不一样。”萨尔脱斯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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