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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她拉着乔的手,牵着他跨过门槛,走进大理石地板的走廊,顺势用臀部一顶将门关上,也不理会乔惊讶的眼神。

  “丽莎正在跟我们说你的太太和女儿,说你如何离职,如何远走他乡,可是现在你就出现了,而且居然就在这里。”

  “丽莎?”乔有点迷惑。

  这位打扮朴素、举止端庄的女医师,难掩心中兴奋之情,她环搂着乔,在他颊上深深一吻,害他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激动地说:“她也曾经去看过你,是吗?”

  “丽莎?”

  “不,不。不是丽莎,是萝丝。”

  一股莫名的希望像石头掠过水面一般溜进他的心底。

  “是的,但——”

  “来,跟我来。”她又搀起乔的手,沿着走廊朝屋子后面走去。她说:“我们就在这后面——我,查理还有丽莎。”

  在参加“同情与关怀”聚会时,他还从未看过失去孩子的父母会如此快乐的。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通常会花上五、六年,仅为了克服一种想法,那就是自己应该代替孩子去死,一个人活得比孩子久,是一种自私,一种罪过,甚至是一种邪恶。而戴氏夫妇失去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儿,这和六十岁的父母失去一个三十岁的孩子都是什么差异的。在人生的任何阶段,丧子之痛都是生命中最大的悲剧。

  可是这个戴娇琴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得两颊泛红,眼睛发亮。她拉着乔来到走廊尽头,穿过一扇回旋门。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似乎不仅从丧失爱女的痛苦中恢复,而且比以前还更好。

  乔的一丝希望逐渐在破灭,因为在他看来,戴娇琴如果不是心智有问题,就是一个极其肤浅的女人。她那开心的样子,令乔感到莫名的心寒。

  厨房的灯光很暗,但仍可看出整个空间布置得很舒适。

  枫木地板、柜子及茶褐色的花岗岩柜台。头顶的架子上,悬挂些铜壶、煎盘和其他厨房用具,就像寺庙里悬挂的钟,等待着做晚课。

  她引着乔穿过厨房,“查理,丽莎,你们看是谁来了!

  简直是奇迹,对不对?“

  窗外是后院及泳池,池水在灯光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在椭圆形餐桌靠近窗子这一头,有三盏装饰用的玻璃油灯,灯心上摇曳着火焰。

  桌旁站了一个高大、银发。仪表不俗的男人——戴查理大夫。

  娇琴拖着乔走过去说:“查理,这是乔,乔卡本特。”

  查理一脸惊异地望着乔,趋前热烈地与他握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伙子?”

  “我也希望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奇异又奇妙的事发生了。”他好象也被他妻子的热情所感染。

  娇琴提到过的丽莎从桌边的一张椅子上站起来,一头的金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更为耀眼。她四十岁左右,有着女学生一样光滑的脸庞和浅蓝色的眼眸。

  乔跟她很熟,两人以前是同事,她是专门作重大犯罪案件调查的记者——像连续杀人狂,恋童癖者,强奸犯之类——她有一股乔无法理解的狂热,不遗余力的挖掘别人的隐私,强迫自己浸淫在疯狂及血腥的故事中,想从人类最野蛮无聊的行为中,寻求真义。乔知道很久以前,她曾遭过性侵害,在淫威之下度过童年,她无法忘掉这段可怕的记忆,所以努力地想以工作遣怀。

  她是乔所见过最仁慈,也最嫉恶如仇的人,最开朗有趣也是最会惹麻烦的人。她无畏无惧却也经常自我困扰,她的文采极佳,文章直可惊天地泣鬼神,令乔嫉妒得要命。她是乔最好的朋友之一,可是当他的心随同家人葬于坟墓之后,就像对其他朋友一样,乔也远离她而去。

  “乔,”她说:“你来这里是因为回来工作了,还是因为你是故事的主角之一?”

  “因为我是故事主角之一,所以我工作。但不再摇笔杆了。别再迷信文字的魔力了。”

  “我对什么都不迷信。”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

  “我们几个小时前打电话给她,”娇琴说:“是我们要她来的。”

  “我无意冒犯你,”查理拍着乔的肩膀说:“但丽莎是唯一我们认识且尊敬的记者。”

  “已有十年了,”娇琴说:“她每星期都会在我们开设的免费诊所担任八小时的义工。”

  乔一直不知道这回事,但他深信不疑。

  她忍不住歪着嘴尴尬的笑着说:“是啊,乔。我是定期的德瑞莎修女。不过,你这个猪脑袋给我听着,不许你告诉邮报的同仁,破坏我名誉。”

  “我想喝一杯,你们有谁要酒吗?上好的威士忌,”查理热心的问,他被他太太那不合时宜的好心情所影响了。好象他们聚集在此,是为了庆祝三五三号班机的空难事件似的。

  “我不要。”乔已经有点晕头转向。

  “给我一点就好。”丽莎说。

  “我也一样,”娇琴说:“我去拿杯子。”

  “不,亲爱的,坐下,你陪乔和丽莎坐,”查理说:“一切都交给我。”

  查理走到厨房另一端去的时候,乔陪两个女人围着桌子坐着。娇琴的脸被油灯照得发亮。“真令人难以置信,丽莎,萝丝也曾见过他。”

  丽莎的脸半边映着灯光,半边在阴影中。“什么时候,乔?”

  “今天,在墓园里,她正在拍蜜雪儿和孩子们墓地的照片。她说她还没准备与我长谈……然后就走开了。”

  乔决定在没听到他们的故事之前,暂且保留一点。一方面是急于听他们会讲些什么,一方面也想确认他们叙述的事不会受他的影响。

  “那不可能是她,”丽莎说。“她早在空难中就死了。”

  “那是官方的说法。”

  “那你描述她看看。”丽莎说。

  乔把萝丝的特征详细的述说一遍,但他花了很多的时候,想表达出这女人独特的气质,她有一种倾倒众生的魅力。

  丽莎在听乔描述时,眼中透着感情的激荡。“萝丝一向拥有这种能引起大众狂热拥护的领袖气质,读大学时就这样。”

  “你认识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一起念洛杉矶大学,还是室友哩,那几年我们非常要好。”

  “那就是为什么查理和我不久前决定打电话给丽莎的原因,”娇琴说。“我们知道她有个朋友也在三五三号班机上,但那已是萝丝离开这里一小时之后的事,大概是午夜时分了。查理忽然想起丽莎有个朋友也叫萝丝,我们知道那一定是同一个人。我们整天都在想该如何告诉丽莎。”

  “萝丝什么时间来这里的?”乔问。

  “昨天傍晚,”娇琴说:“我们正要外出吃晚餐时,她忽然到来,她要我们承诺,不能把她告诉我们的事泄漏给任何人……要等到她有机会再见到几个住在洛杉矶的罹难者家属之后才可以。

  但去年丽莎得知坠机消息后,一直是那样消沉,又因为她跟萝丝是那要好的朋友,我们认为不应该会有什么伤害。“

  “我不是以记者的身份来这里的。”丽莎告诉乔。

  “你一直都是记者。”

  娇琴说:“丽莎给我们这个。”她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那是安演拉墓碑的照片。

  娇琴眼里闪着期待的神情问:“乔,这里面你看到了什么?”

  在厨房那头,戴查理正翻箱倒柜地在一头膘了一眼,“我等查理过来再告诉你。”

  丽莎说:“真是很怪异乔,我无法解释他们告诉我的事,我只知道我被吓得尿了一裤子。”

  “吓到你?”乔很惊奇,“丽莎,亲爱的,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以吓到你的?”

  “你等着瞧,”丽莎跟乔说。这个女人平时胆大包天,此刻却发抖得像根风中芦苇。“但我跟你保证,查理和娇琴都是头脑清晰的人,等会儿他们开始的时候,你要牢记这一点。”

  丽莎叹口气开始叙述她的故事。“关于这个谜团:我也要加入一些有关我经历的怪事,乔。一年前的今夜,我在洛杉矶机场等候萝丝的飞机落地。”

  娇琴抬起头说:“没听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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