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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五月十九日中午时分,我们已经开过了吉特拉小镇。这时蒸汽屋总共的行程有四百五十公里。

  第二天,即五月二十日,钢铁巨兽经过了一天的酷热之后在傍晚时到达格雅附近。车队停靠在朝圣者熟知的圣河,珀尔古河畔。美丽的河岸绿树成荫,距城有两英里远,这一夜岸上多了两座流动的房屋。

  我们准备在这个地方停留三十六个小时,也就是一天两夜,因为这实在是个奇特的地方,非常值得一游。我在此也就格外多说几句。

  次日,为了避过正午的酷热,邦克斯、奥德上尉和我在早晨四点时就和莫罗上校道了别,径直去了格雅。

  据说每年都有十五万名虔诚的信徒蜂拥而入这座佛教的圣地。这绝非谎言。进城的每条路上都成群结队地挤满了前来朝圣的男女老幼。为了履行神圣的宗教义务,他们在漫长的朝圣途中已历尽千辛万苦才赶到这里。

  邦克斯曾在对一条铁路做勘探工作时,游览过贝阿尔的这座城市,目前这条铁路尚未动工。所以他很熟悉这个地区,我们自然也有了一位最好的向导。临行前,他还让奥德上尉把随身携带的全部猎具都留在车上。所以也不用担心半路上会因打猎而耽搁时光。

  这座城市被人们称作“圣城”。就在进城前,邦克斯让我们在一颗圣树前停下,那里已经围满了各个年龄不同性别的朝圣者,显然,他们十分崇敬这株树。

  那是一颗树干粗壮的菩提树,虽然不少枝桠都已枯死,但不难猜出它不过只存活了两三百年,路易·卢塞雷先生两年之后在他的印度之旅中应该也看到了这一点。

  很久以前,这里曾有一片圣树林,其中最老的一棵种于公元前五百年,而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株作代表了。对拜倒在它跟前的虔诚信徒而言,这株树就是菩萨的化身,树下的平台破旧不堪,旁边还有一座砖砌的庙宇,虽然年代已十分久远。

  混杂在成千上万的印度人中间,三个欧洲人仍被一眼识破。但人们并没有对我们说长道短,只不过我们既无法挤上平台,也不能钻进破庙。毕竟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从中挤出一条通道是十分困难的。

  “要是庙里住了个婆罗门,我们的参观就完美无缺了,我们或许可以把这座庙看个够。”邦克斯对我们说道。

  “怎么这样!”我的心中不无疑惑,“难道僧侣会没有他自己的信徒严格吗?”

  “我亲爱的莫克雷,”邦克斯答道,“在卢比面前没有任何严格可言。不管怎样,婆罗门也得生活!”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奥德上尉说道,但他并未断然表示欣赏印度人的道德观念,他们的成见、习惯以及崇拜物,而他的同胞们对这些却总只是予以适当的宽容。

  印度对此时的上尉而言,不过是一大片宽阔的“禁猎区”,与印度人相比,无疑他更喜欢树林里的那些凶猛的食肉动物。

  在圣树前观摩一番之后,邦克斯把我们重新带到去格雅的路上。随着我们一步步临近圣城,朝圣的队伍愈来愈壮大。不久,我们透过林间的空隙就望见了一座环绕在优美的佛教建筑中的岩顶,那就是格雅。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维什努庙。几年前,霍尔卡女王曾下令将它重新修建,所以眼前的这座庙属于现代建筑。它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当年维什努为与魔鬼玛亚作战而来到凡间后,曾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脚印。神与魔鬼之间的争战自然很快就见了分晓。魔鬼战败,在维什努·帕德墙上,能看见一块独特的石头,上面有神踩的深深的足印,这证明魔鬼确实遇上了自己的劲敌,只得甘拜下风。

  说那是块看得见的石头,并不准确,我应该立刻补充说只有印度人才看得见它。事实上,欧洲人根本看不见什么石头上的脚印。或许要想看见这些神的奇迹,必须对神有十分的信仰,但这对欧洲人来说已是不可能的事。这次,邦克斯真地捐给寺庙一些卢比,但没有一位僧侣愿意接受这笔亵渎神圣的钱。我不敢妄自以为钱没有打动婆罗门的心。总之,我们没能进到庙里去看看。至今我仍想知道庙堂内那位面容英俊而温和的年青人到底有多高,他的皮肤呈天蓝色,穿得像个古时候的国王,以他的十个化身著称,与凶残的毁灭者西瓦相反,他正是守护者的象征。维什努神的崇拜者们都认为在印度多神论神话里的三亿三千万位神灵中,他排在首位。

  虽有不如人意之处,但还没有必要为这次到圣城及维什努—帕德庙的观光感到后悔。要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层层叠叠的庙宇,绕过一个接一个的庭院。阿里亚娜的儿子泰泽也未必能走得出这座迷宫!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向岩石上的格雅告别。

  但奥德上尉却一直愤愤不平地想找那位不让我们参观维什努—帕德庙的波罗门算帐。

  “奥德,您想怎样?”邦克斯将他拦住,“难道您不知道在印度人的眼里,他们的神父,这些婆罗门全是高贵无比的人,而且生来就胜人一筹吗?”

  当我们来到格雅山岩下面的珀尔古河边时,壮观的朝圣队伍尽收眼底。层层叠叠,挤来挤去的人群中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和小孩,有城里人、乡下人,也有阔佬和最穷的流浪汉,有瓦伊克亚斯,商人和农民,有卡特利阿斯,高傲的军人,有苏德拉斯,可怜的手工业艺人,还有帕利阿斯,违法的罪人,连他们的眼光都是肮脏的,——总之,印度各个阶层,各个种姓的人都混杂成一群,粗壮的拉德茹普人用胳膊肘推着瘦弱的孟加拉人、旁遮普人背抵着斯坎德的伊斯兰教徒。有乘轿来的,也有赶牛车来的。有人躺在他们的骆驼旁边,蝰蛇般的骆驼头在地上伸得长长的,也有人一路步行而来,半岛上四面八方的人都云集在这里。到处是搭起的帐篷,卸下的马车,供朝圣者作临时住所的茅屋。

  “人太多啦!”奥德上尉不禁感叹。

  “今天傍晚,珀尔古河里的水一定难喝极了!”邦克斯告诉我们。

  “为什么呢?”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条河里的水是圣水,所有遭到怀疑的人都要到河水里去洗澡,就像恒河边的人到恒河去洗澡一样。”

  “我们是在下游吗?”奥德用手指着我们宿营地的方向,大声问道。

  “不是,您放心吧,我们在上游。”工程师宽慰地说道。

  “赶快,邦克斯!我们千万不能让钢铁巨兽饮这种不干净的水!”

  但这时,我们已和成千上万的印度人挤在一块不大的空地上。

  首先听到的是铁链和铃铛传来的不协调的响声。原来是一群乞丐在当众乞讨。

  在这里,规模宏大,遍布整个印度半岛的乞丐帮会把形形色色的乞丐汇集一堂。其中大部分人都像中世纪的克罗潘—特卢伊弗一样带着假伤口。但如果说大多数以行乞为生的人都把自己伪装成残疾人,那些狂热的宗教信徒却并非如此。这或许让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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