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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现在……在哪儿?……首先,我是独自一人吗?……我扯一下塞在嘴里和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微薄的光线都没有,即使在封闭得最严实的房间里瞳孔也能接收到模糊的光线,而这里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我喊叫着……我叫喊了几次……没有任何回答。我的声音变得很沉闷,仿佛它穿过的是一个不能传音的地方。

  此外,我呼吸到的空气非常灼热、沉闷、厚重,如果不更换空气的话,我的肺部将很难甚至不可能发挥它的功能……

  我伸出手后,下面就是我通过触摸知道的:

  这是一间四壁皆为钢板的屋子,不超过三到四立方米。当我用手抚摸四壁的钢板时,我发觉它们都用螺柱固定住了,就像轮船上密封的隔板那样。

  在一面钢壁上,我摸到一扇门框,它的铰链高出隔板几厘米。这扇门可能是由外往里开的,也许我就是由这扇门被台进房间内部的。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就如沉沉的黑暗,——奇怪的寂静,只有我动弹时,金属地板的声音才会打破它。既听不到船上惯有的低沉的声音,也没有水流擦过船体的窸窣声,更没有海水轻轻拍打船壳的汩汩声。也没有摇晃的感觉,而在内兹河湾中,海潮原是使船只剧烈颠簸的。

  我被关在里面的这间房间真的是在一只船上面吗?……虽然我被搬到了一只小船上而这艘船又只行驶了一小会儿,但是我能肯定它行驶在内兹河上吗?……真的,为什么这只小艇不能划到河对岸,不能不和在疗养院附近等候它的某艘大船会合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许被送到了陆地上,关在某个山洞里,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这样就能解释这间屋子岿然不动的原因了。然而,这些金属隔板,用螺栓固定的钢壁,在我四周飘浮的隐隐约约的盐味,——这是海的气息,船上的空气常常浸透了这种气味,它的性质我是不会搞错的,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我在监禁中渡过了四个小时。这是我的估计。大概临近午夜了。我就这样一直呆到天亮吗?……幸好我在六点钟吃过晚饭了,这是疗养院的规矩。我没有受到饥饿的折磨,而是强烈地感到了困意。然而,我希望自己能抵住睡眠的袭击……我不会屈服于它……我应该重新抓住外界的某样东西……什么东西呢?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透过这只铁盒子……等待吧!……也许,某种声响会传到我耳朵里,尽管微乎其微?……因此,我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听觉上……我一直在窥伺,——只要我不是在陆地上,——某种运动,某次晃动终究会被我感觉到……假如大船仍旧停留在原地,它马上会启航的……或者……那么……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托马斯·罗什和我……

  最终……这绝对不是幻觉……一阵轻微的摇摆让我感觉像躺在摇篮里……使我确信我根本不在陆地上……虽然摆得不明显,也没有碰撞,没有上下起伏……仿佛是在水面上滑动。

  冷静地思考一下。我所在的这艘船停泊在内兹河口,它一直在等待绑架的结果,并且一直整装待发。小艇将我带到大船上。但是,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感到他们将我举过舷墙……难道我是通过船身上的某扇舷窗被递进大船的吗?……总之,这些无关紧要!不管他们有没有将我送至舱底,我是在一个漂浮的不断运动的物体下……

  也许,不久我和托马斯·罗什会重获自由,——假如他和我一样被小心地关闭起来的话。获得自由后,我便可以随心所欲地登上大船的甲板。可是,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可以,因为我们不能让人发现。因此,只有大船驶到远海上,我们才能呼吸外面的空气。如果这是一艘帆船,它必须等待有利的风向,——这股在日出时从陆地上刮来的风为船只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的航行提供了便利。如果这是一只蒸汽船……

  不!……在蒸汽船上,我会不可避免地闻到煤炭、油脂和锅炉舱散发出的气味……而且我还会感觉到螺旋桨或桨叶的运动,机器的振动以及活塞的一停一动……

  总之,最好耐心等待。明天我就可以走出这个黑窟窿。并且,即使我不能自由活动,至少他们会给我送食物。有什么迹象表明他们想饿死我呢?……把我扔到河里而不是带到船上岂不更方便……一旦到达远海,他们对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喊叫……我的抗议是没有用的,谴责就更没用了!

  那么,我对这些绑架者有何用处呢?……疗养院的一个小小的监护,默默无名的盖东……他们要从疗养院绑架的是托马斯·罗什……至于我……只是附带地被绑架了……因为我正好在那时回到了小楼……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这些绑架者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他们要将我带到何地,我抱定了一点:继续扮演看护的角色。没有人!没有人会料到在盖东外表下,隐藏着工程师西蒙·哈特。这样有两点好处:首先,他们不会留意一名微不足道的监护,其次,也许我能洞悉这桩阴谋的内幕并加以利用,如果我能逃跑的话……

  我想到哪儿去了?……在逃跑之前,先要到达目的地。那时再考虑出逃的问题,假如有合适的时机的话……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隐瞒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不会知道的。

  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我们正在航行。但是,我需要更正先前的看法。不对!……我们乘坐的这艘船,既不是蒸汽船,也不是帆船。毫无疑问它在一架强大的运转机推动下前进。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听见蒸汽机转动螺旋架或轮子时的特有的声音,船上也没有汽缸活塞来回运动时产生的震颤。这是一种连续不断的有规律的运动,一种由发动机带动的顺时针旋转,不管它是什么,有一点是不会弄错的:推动该船前进的是一套特殊的机械……是什么呢?

  也许这是一种近期来人们议论颇多的涡轮机?它由一个水下管筒操纵,可以用来代螺旋桨,其耐水性和速度都远远超过螺旋桨……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知道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看来它的内部机构非常和谐。

  并且,它产生了一个异乎寻常的效果:船上的人完全感觉不到船的摇摆。否则,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为何会如此水波不兴呢?……平时,光是海水的退潮涨潮就足以扰乱它的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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