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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如果说有人忙活得焦头烂额的话,那可能就是让-玛丽·卡比杜林了。

  每只桶他都要过目,确认是满桶才让人吊出货舱外,不能容许发生任何索赔事件。从始至终,箍桶匠一直守在栈桥码头上,手持木槌,在每只木桶上猛击一记。至于鲸油本身,尽可放心油质绝对上乘。

  卸货前后动用了所有的人力和物力,历时整整一个星期。

  卡比杜林师傅的工作却没有随着卸货的结束而告终。他要准备相同数量的空桶来代替满桶,以备继续远洋捕鲸之用。幸好布卡尔先生在维多利亚的一家货栈找见了一批价格理想的供货。只是得修理一下。这任务十分艰巨,时间刚刚够用,如果箍桶匠不改初衷,依然满腹牢骚,甚至满嘴牢骚的话,那么他的咕哝声一定是与身边铁匠托马斯和木匠菲吕的成千上万记木槌的敲击声一唱一和了。

  最后一只货桶卸出船以后,船员们就把货舱和护货板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

  然后用缆绳把海船拖出栈船码头,牵引到船舶修理处。重要的是要检查船壳表面,确认旅途劳顿并未使它备受摧残。由大副和水手长负责这项检查——布卡尔先生十分信任两人的干练。

  确切地说,船体并无严重的海损,只是船底两三条铜皮需要更换,船壳板和肋骨的几根木钉要钉,几处缝合要重新绪麻,干舷部也有待重新漆过。

  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布卡尔先生为什么赞不绝口,为什么菲约尔医生不厌其烦地对他说:

  “您真运气,船长……这是您的福气!只要能再来那么一点儿……”

  “会的,菲约尔医生。甚至,您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吗?

  “您愿意告诉我吗? ”

  “那就是,两个月以后,第二轮远洋捕鲸结束,‘圣-埃诺克’号回到维多利亚时,会以相同的价钱卖掉一舱新货!只要千岛群岛或鄂霍次克海的鲸鱼别太凶就行……”

  “当然可以,船长!它们的油难道有过更好的机会卖上更合算的价钱吗? ”

  “我想没有,”布卡尔先生笑着回答,“我想没有。”前面已经说过,菲约尔医生没能尽兴到市郊去远足一番。在海岸附近,他有时会遇上几个土著人。确切地说,这些人可不是那些在西部繁衍生息的典型印第安人种的最漂亮的一族。绝不是,他们身材短小,墩实,脸孔丑陋,硕大的脑壳奇形怪状,小眼睛,大嘴巴,鼻子难看透顶,鼻翼上穿挂着金属环或是木头链。而且好像单是这样天生丑陋还不能让他们满足,他们难道不是惯于每逢节日盛典就在脸上戴一张更加面目可憎的面具吗?一扯细线,还能作出可怕的鬼脸来。

  岛上的这一带和岛内地带,片片森林长满苍松翠柏,十分美丽宜人。“圣-埃诺克”号很容易打到柴禾。只需锯伐然后运回来就完事大吉。这里的猎物也很多。厄尔托先生带上二副阿罗特,可以打回几对黄鹿,厨师就用它大显身手犒赏一船上下。这里还麇集着狼、狐狸、鼬,这些猎物机警善逃,难以猎获,但因其毛皮价值不菲,而更显弥足珍贵,另外,还有许多的大尾巴松鼠在林间蹦来跳去。

  菲约尔先生最远的一次出游一直走到纳奈莫,他是乘一只往来于两城之间的独桅帆船走水路去到那里的。那儿坐落着一座富庶的小镇,港口为来往船只提供了绝佳的锚地。

  年复一年,纳奈莫的贸易蒸蒸日上。这里有上好的煤炭,出口圣弗兰西斯科和太平洋西海岸诸岛,甚至一直销往中国和夏威夷群岛。很久以来,哈得逊湾公司一直开发着这里丰富的矿产。

  煤矿——比金矿丰富——可以说是岛上富饶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矿。当然尚有很多储量丰富的矿床未被发现。纳奈莫的煤矿便于开采,为城市带来了繁荣兴盛。

  这个英属哥伦比亚的卡里布地区,金矿的开采耗资巨大,矿工们说,要采到一美元得花掉两美元。

  菲约尔医生远行归来的时候,“圣-埃诺克”号已经焕然一新,从船壳一直刷到漆上白色条纹的护舷板。桅帆、索具连同常遭鲸鱼尾扫的独木舟也都修缮一新。最后,海船从船舶修理处出来,就来到码头中间抛了锚,最后的出发日期定于7 月19 日。

  出发前两天,一艘美国船驶进维多利亚湾在“圣-埃诺克”号半链远处抛锚停船。原来是“伊乌宁”号从玛格丽特湾返航归来。大家没有忘记“伊乌宁”号船长与布卡尔船员交好,上下船员之间也不例外。

  “伊乌宁”号抛了八字锚,船长福尔特让人驾船送他来到“圣-埃诺克”号,在船上他受到了热烈欢迎,大家为他出了一条锦囊妙计而表示感谢。

  喜欢讲究礼节的布卡尔先生想挽留他共进晚餐,就餐的时间已近,福尔特先生也就不再客套,接受了邀请,并打算第二天在“伊乌宁”号上设宴回请。

  布卡尔先生、厄尔托先生、两二副、菲约尔医生和美国船长聚在高级船员休息室里谈笑风生。先是聊到两船从玛格丽特海湾到温哥华岛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接着,布卡尔先生讲到他的货卖得有多么合算,又问“伊乌宁”号般长在“圣-埃诺克”号走后,运气一向可好。

  “不好,”福尔特先生回答,“再平常不过了,我连四分之一的货桶都没装上……鲸鱼从来没这么少过……”

  “大概是因为,”厄尔托先生分析说,“一年里到了这时候,幼鲸已经不再需要母鲸了,于是母鲸和子鲸离开海湾,回到外海……”

  “或许这是一个原因,”福尔特先生回答,“可是我经常到湾里捕鲸,不记得六月末时鲸鱼会有这么少……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晴朗,海上风平浪静,却常常一整天里也没有机会出动独木舟。布卡尔先生,您很幸运能从新西兰海域就动手了……不然的话,在玛格丽特湾恐怕装不满船的……”

  “真是运气,”布卡尔先生朗声道,“再说我们发现的尽是中型鲸……”

  “而我们的却都是小型鲸,”福尔特先生说,“我们还刺中了一条才产了三十桶油的鲸鱼呢!

  “请告诉我,船长,”布卡尔先生问,“您打算在维多利亚卖掉吗? ”

  “是的……只要行情看好……”

  “一直很好,玛格丽特的坏势头不会影响它……另外,千岛群岛、鄂霍次克海或者白令海峡的一船货也没等来。”

  “确实如此,”厄尔托先生说,“因为这一季在六个星期或者两个月内还不会结束……”

  “希望我们还赶得上!”罗曼·阿罗特大声说。

  “可是,福尔特船长,”二副科克贝尔又说,“玛格丽特湾的其他捕鲸船是不是比您顺利呢? ”

  “一点也不,”福尔特先生肯定地说,“‘伊乌宁’号张帆启航时,别的船也大都准备驶过北部海域。”

  “他们是要去亚洲东北岸吗? ”厄尔托先生问。

  “我想是。”

  “啊!这下那边该热闹了!”二副科克贝尔大嚷一声。

  “太好了!”罗曼·阿罗特附和道,“这正是吸引您的地方,两三条船为同一条鲸鱼大动干戈……把船桨抢断……第一个出手的独木舟该有多么光荣啊!”

  “冷静点,我亲爱的二副,冷静点!”布卡尔先生打断了两人,“还没看见鲸鱼呢!”

  “那么,”福尔特先生接着说,“您决定再从头开始了? ”

  “当然。”

  “何时动身? ”

  “后天。”

  “这么快? ”

  “‘圣-埃诺克’号万事俱备,只等起锚了。”

  “很高兴我能及时赶到再见您一面,船长,”福尔特先生说,“与您第二次握手……”

  “我们也很高兴能与您再续前缘,”布卡尔先生回答,“如果‘圣-埃诺克’号与‘伊乌宁’号失之交臂,我们定会感到万分的懊悔。”于是,布卡尔船长和手下高级船员举杯祝福尔特船长身体健康,言谈间流露出对美利坚民族的无限友好之情。

  “最后,”厄尔托先生说,“甚至不必等到返回维多利亚,’圣-埃诺克’号和‘伊乌宁’号就能在千岛群岛之间的海域并肩猎鲸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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