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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但是也不要认为库尔德斯坦通行的订婚仪式在任何方面都是马马虎虎或漫不经心的。不!妹夫在非常仔细地监督一切,而在这个大城市里什么都不缺,能够使这场婚礼举行得尽可能地隆重。

  事实上在特拉布松的居民当中,有一部分是库尔德人。亚纳尔和萨拉布尔因此找到了一些在莫苏尔的相识和朋友。这些体面的人看到他们尊贵的女同胞第四次为一个丈夫的幸福作出贡献,都把参与这个场合视为一种责任。所以在未婚妻方面就有一伙宾客出席订婚仪式,而凯拉邦、阿赫梅和他们的同伴则殷勤地为未婚夫增加光彩。还必须知道的是,自从范·密泰恩在穿莫苏尔和埃尔祖鲁姆的大人们的传统服装时与朋友们讲了最后几句话之后,他就受到严密的监视,再也不能单独和朋友们呆在一起了。

  只有布吕诺钻了个空子,溜到他身边用不祥的声音说了好几遍:

  “当心!主人,当心!您干这件事情可冒着很大的危险哪!”

  “唉!我能怎么办呢,布吕诺?”范·密泰恩以屈从的声调答道。“无论如何,即使这是一件蠢事,它也能使我的朋友们摆脱困境,以后的事情就无所谓了!”

  “嗯!”布吕诺摇着头说,“结婚,主人,这是结婚,而……”

  说到这里,有人叫荷兰人,所以谁也无法知道这个忠实的仆人会怎样说完这句威胁性的话了。

  中午时分,亚纳尔大人和另一些看起来很有身分的库尔德人来找未婚夫,并且直到婚礼结束都不离开他了。

  订婚仪式上的花结在盛大的场面里被系了起来。未婚夫妇在系花结时的神态都无可指责。范·密泰恩毫未流露出内心的不安,尊贵的萨拉布尔则为一个北欧的男人被一个北亚的女人牵着而自豪!的确,荷兰和库尔德斯坦联姻是多么辉煌啊!

  身穿结婚礼服的未婚妻光彩照人——显然是她碰巧带着旅行的一套服装,应该承认她这次是有备无患了。没有什么像她金色的呢绒长袍那样富丽堂皇,它的袖子和上衣绣满了金银丝的花边!没有什么比这条束在她腰上的围巾更加绚丽多彩,它用小花线交织而成,覆盖着用布卢斯的名为“堂贝”的细布勾成的无数皱折。没有什么比这条萨罗尼克的薄纱裙更庄重的了,她的脚上穿的是用镶着珍珠的细摩洛哥皮制成的靴子!这顶喇叭口的土耳其帽的帽沿上缀着色彩鲜艳的花朵,一条绣着花边的帽带一直垂到腰际。各种首饰和金坠子从额头垂到眉毛,用小小的蔷薇花饰做成的耳环上有一些小链条在闪闪发光,上面有用金子制成的一弯新月。腰带上是鲜红的扣子,天兰色的金银丝别针,形状像一棵印度的棕榈树。还有两排闪光的项链镶嵌着刻有名章的玛瑙,每个上面都刻着一位伊玛目 (伊玛目,伊斯兰教的教长)的名字!没有!在特拉布松的街道上人们从未见过更美的未婚妻,现在它们都应该铺上大红的地毯,就像从前君士坦丁七世诞生的时候一样。

  如果说尊贵的萨拉布尔显得雍容华贵的话,范·密泰恩大人也同样高雅出众,他的朋友凯拉邦对他大加赞赏,这些话出自一个始终忠于东方服装的老信徒之口,自然是不带讽刺意味的。

  必须承认,这套服装赋予范·密泰恩先生以一种军人气概、一种高傲的神态、一副自命不凡的表情、某种粗野的东西,总之与他作为鹿特丹批发商的气质大相径庭。他的轻柔的细布外套上镶贴着棉织品的饰物,宽大的红绸缎长裤塞在镶有马刺的皮靴里,靴筒上的无数皱折在闪着金光。他的开领长袍的袖子一直垂到地上。他的土耳其帽上粗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帽带,表明了尊贵的萨拉布尔的丈夫即将在库尔德斯坦占据的地位。

  特拉布松的巨大集市提供了所有这些装束。都是定做的,把范·密泰恩打扮得不可能更漂亮了。它还提供这些出色的武器,使这位未婚夫束在腰上的镶有花边和饰物的腰带成了一个武器库:嵌有金银丝的匕首,双刃的刀身是用大马士革钢打成的,把儿是绿玉的;手枪的枪把雕刻得像一个宠儿的颈圈;刀刃呈锯齿形的短刀,黑色的刀把上镶着银质的方块和圆形的球饰;最后是一根钢制的长枪,枪杆上刻有扁平的金色浮雕,末端就像古代长柄弯刀的波浪形的刀身。

  哈!库尔德斯坦可以毫不担心地向土耳其宣战了!奥斯曼帝国皇帝的军队有朝一日能够战胜,靠的也不是这样的士兵啊!可怜的范·密泰恩,谁能说你有一天不会被打扮成这种滑稽可笑的样子!幸亏像凯拉邦大人和在他之后的阿赫梅,以及在阿赫梅之后的阿马西娅和纳吉布,还有在她们之后除了布吕诺之外的每个人所说的那样:

  “嘿!这是闹着玩的!”

  订婚仪式进行得体面,不过除可怕的哥哥及其同样可怕的妹妹觉得未婚夫有点冷淡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特拉布松有的是法官,他们履行政府官员的职责,要求荣幸地为这样一份契约进行登记——尤其是这样做不会没有一些好处;但恰恰是那位在里萨尔商队客店的案件里显示了预见能力的法官来承担这个光荣的任务,并且用美好的言辞对未来的夫妇表示祝贺。

  契约签字以后,未婚夫妇及其一行在无数民众的簇拥下,到了关闭的城里的一座清真寺。它从前是一座拜占廷的教堂,墙壁上装饰着有趣的镶嵌画。那里回响着库尔德的歌曲,就特色和节奏而言,要比土耳其或亚美尼亚的歌曲更有表现力、更和谐,总之是更有艺术性。一些乐器发出金属般的叮当声,两三支小笛子的尖音格外突出,为在这种情况下足够清脆的合唱配上了奇特的和声。接着伊玛目念了一段简单的经文,终于使范·密泰恩成了未婚夫。凯拉邦大人在向尊贵的萨拉布尔表示衷心祝贺时一再说是未婚夫——当然是话里有话的。

  以后婚礼将在库尔德斯坦结束,庆祝活动要持续几个星期。范·密泰恩要在那里适应库尔德的风俗习惯——或者至少是尝试适应。确实,当妻子来到新房前面的时候,她的丈夫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用双臂抱住她的肩膀,就这样一直把她带到她的房间里。这种习俗是为了消除她的羞耻感,因为决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地进入一个陌生的住宅的。处于这个幸福时刻的范·密泰恩,也不能做任何违反该国习俗的举动,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时刻还远着呢。

  现在,订婚仪式自然而然地与纪念穆罕默德升天之夜的活动结合起来了。这一次由于政治和宗教方面的竞争,在发生了一些特殊的情况之后,帕夏管理区的伊玛目们的领袖颁布法令,把这个纪念日就定在这一天。

  当天晚上,在为此而豪华地布置的该城最大的宫殿里,成千上万的信徒们赶来参加这个把他们从亚洲所有信仰伊斯兰教的地方吸引到特拉布松来的仪式。

  尊贵的萨拉布尔不能放过这个向公众显示她的未婚夫的机会。至于凯拉邦大人、他的侄子、两位少女,要度过晚上的这几个小时,还有什么比盛装参加这个美妙的场面更好的呢?

  确实,在这个把现世的一切梦想都放到来世实现的东方国家里,怎么会不美妙呢?这个纪念穆罕默德的节日,可以用各种色彩来加以描绘,但哪怕是借用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们的韵律、形象和句子,也是很难描写出来的。

  “财富在印度,”有一句土耳其谚语说道。“头脑在欧洲,排场在奥斯曼帝国。”

  富有诗意的纪念活动确实在无可比拟的豪华排场中进行。小亚细亚最美的姑娘们显示了她们舞蹈的魅力和迷人的美貌。根据伊斯兰教的传说——基督教的传说是对它的模仿——直到穆罕默德去世的日子,即伊斯兰教历10年(公元632年),天堂都向一切沉睡在缥缈空间里的信徒们关闭,以等待穆罕默德的到来。到了那一天他骑着马出现了,半马半鹰的有翅怪兽在耶路撒冷的神庙前等着他。然后他神奇的坟墓离开地面升上天去,悬停在大顶和天地之间,处于伊斯兰教天堂的中央,所有的人都醒来向穆罕默德致敬。向信徒们允诺的永远幸福的时期终于开始了,而穆罕默德则成为一尊光彩夺目的神,阿拉伯半岛上空的星星,就像无数的仙女在安拉光辉的额头周围盘旋。

  总而言之,这个纪念日就像是实现了一位最深刻地感受到了东方国家的诗意的诗人的梦想,他在谈到伊斯兰教的苦行僧们在跳节奏奇特的轮舞时的心醉神迷的表情时说道:

  “他们在这些安慰他们的幻觉里看到了什么?是穆罕默德的天堂里结着红宝石果实的绿宝石森林,琥珀和没药堆成的山岭,金刚石的亭子和珍珠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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