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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查理九世把这块封地晋升为侯爵领地后不久,美丽岛就转到富凯先生手上了。

  这个岛屿名闻遐迩,不是从昨日才开始的:它的名字,或者说它的资历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古人管他叫做卡洛内瑟,这是从两个希腊词演变而来的,意思是“美丽岛”。

  因而,在一千八百年以前,它在另一种语言中也是用的和今天同样的名字。

  总监先生的这份产业,除了它离开法国海岸线六里,可以在僻静的海上独霸一方之外,岛屿本身也算得上是了不起的,它象一只雄伟的船舶不屑于在海边停泊,在大西洋中心高傲地下了碇。

  达尔大尼央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去拉罗什-贝尔纳打听消息是最好的途径,那是在维莱纳河口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城市。

  也许他可以在那儿上船,要不就穿过盐碱的沼泽地,改道到盖朗德或勒克鲁瓦西克,然后伺机前往美丽岛。此外,他还发现,自从离开夏托布里昂以来,在大尼央先生的鞭策下菲雷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而大尼央先生也因为菲雷的积极性,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因此他准备到拉罗什-贝尔纳的一家饭店,在那儿吃一顿晚餐,叫一客野鸭和一只大馅饼,再叫人给他从酒窖里取出苹果酒,以便把这两道布列塔尼菜送下去,只要酒一沾唇,他就能品出布列塔尼的无限风味。

  第六七章 达尔大尼央怎样认识一个想出版自己的诗而当印刷工的诗人

  在坐上饭桌之前,达尔大尼央象惯常那样尽量想多打听一些情况;这也是一个好奇心的规律,不管是谁,要是想卓有成效地打听到消息的话,首先自己要成为被人询问的对象。

  达尔大尼央靠着他素有的机灵,想在拉罗什-伯尔纳的旅店中寻找一个对他有用的、喜欢说长道短的人。

  正好这时候,这家旅店的楼上有两个旅客也在忙着张罗晚餐,或者是自己在用餐。

  达尔大尼央在马厩里看到过他们的马,在大厅里看到过他们的行装。

  其中一个带了仆从旅行,俨然是个人物;他们骑的是两匹肥壮的佩尔舍牝马。

  另外一个旅客身材矮小,外表寒伧,穿了一件落满尘埃的大氅,衣衫褴褛,靴子被铺路石磨损的程度比被马镫磨损的更厉害。他从南特来,乘坐一辆四轮运货马车;这辆马车由一匹毛色与菲雷非常相象的马儿拉着,达尔大尼央即使走上一百里路也难找到这样匹配的一对。

  马车里装了些用旧布裹着的大小盒子。

  “这个旅客,”达尔大尼央自言自语说,“跟我是一路货。跟我合得来,我应该去迎合他。身穿灰色齐膝紧身衣,头戴旧圆帽的大尼央先生,跟脚蹬破皮靴、牵着一匹老马的先生共进晚餐该不是丢脸的事。”

  说了这番话之后,达尔大尼央把让老板叫来,要他把野鸭、大馅饼和苹果酒送到外表朴实无华的那位先生的房间里去。

  他自己手里拿着一只盘子,爬上一道通往那间房间的木楼梯,伸手敲门。

  “请进,”陌生人应门。

  达尔大尼央嘴边挂着痴笑,腋下挟着盘子,一手拿帽子,一手拿蜡烛走进房间。

  “请原谅,先生,”他说,“我们同是出门人,在这个旅店里我什么人也不认识,我有个坏习惯,一个人独酌就觉得冷清无聊,觉得饭菜没有味道,对身体也不滋补。刚才您到下面去叫人撬开牡蛎时我就发现阁下的容貌,使我一见就十分喜欢。另外,我还注意到您的那匹马和我的那一匹非常相象,因此,旅店老板一定因为这种不容置疑的相象而把它们肩并肩地放在马厩里,看来它们也相处得非常好。先生,我不能想象,当马儿友好相处时,为什么他们的主人却要分处两头。因此,我恳求您,请允许我,让我有幸能与您同桌用餐。我的名字叫大尼央,先生,大尼央愿为您效劳,让鄙人介绍一下,鄙人是一位大爵爷的不称职的总管家,我家爵爷想购置这一带的盐田,特派我到这儿来看看他将来准备添置的产业。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希望我的长相会使您喜欢,正如阁下的容貌我也十分欣赏那样,我有幸和您十分相象。”

  达尔大尼央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个陌生人,在这之前他只是模模糊糊瞥了他一眼,这个人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面色蜡黄,五十年岁月的重负使他额上织了几丝皱纹,脸部轮廓总的说来还算忠厚,但眼神中略带几分狡诈。

  “人们会说,”达尔大尼央暗自思忖,“这个小丑只会运用他头部的上一半,即眼睛和脑子。他该是个科学家,他的嘴、鼻子及下巴可以说是完全不足道的。”

  “先生,”这个被人从思想到外貌都细加琢磨过的人回答说,“您使我感到荣幸,我并不感到无聊,我有一些经常给我带来欢乐的伙伴,”他笑着补充说,“可是,那没关系,我非常乐意接待您。”

  在说这番话的同时,穿破靴子的人用不安的目光往桌子上扫了一眼,见桌上的牡蛎已吃光,除了还剩下一块咸肉外什么都没有了。

  “先生,”达尔大尼央连忙说,“旅店老板给我送来一只美味的烤野鸭和一只好得没话说的大馅饼。”

  因为达尔大尼央从他伙伴的眼神中,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也已经觉察到它流露出的因食客的进攻而引起的忧虑。

  他揣摩得很正确:用这样的方法打开话盒,使这位外表敦朴的人顿时为之开颜。旅店老板仿佛在等待时机进入房间似的也随即出现了,他送来达尔大尼央刚才宣布的食物。

  大馅饼、野鸭,加上那块烤咸肉;达尔大尼央和他的客人互相施礼,面对面地坐下,情同手足似地分享咸肉和其他食物。

  “先生,”达尔大尼央说,“您也该承认,结伴合伙确实是件美妙的事。”

  “怎么说?”塞满一嘴的陌生人问道。

  “喏!我来解释给您听,”达尔大尼央回答。

  为了想听得更清楚些,陌生人的上下颚都暂时停止活动。

  “首先,”达尔大尼央接着说,“本来我们每人只有一支蜡烛,现在加起来成了一对。”

  “说得对,”陌生人说,他对这种无比正确的观察力感到震惊。

  “而且,我发现您特别喜欢吃我的大馅饼,而我却偏爱吃您的咸肥肉。”

  “这也说得有道理。”

  “还有,除了能享受更多的亮光和能按照各人的爱好吃东西外,能和您作伴也增添了我的乐趣。”

  “说真的,先生,您是个非常乐观的人。”陌生人愉快地说。

  “可不是吗,先生,就象那些头脑中空空的人那样乐观。啊!而您完全是另外一种人,”达尔大尼央继续说,“我从您的眼神里看出您才华横溢。”

  “喂!先生……”

  “您看,您要向我承认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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