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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仁慈的国王查理十世,”他说道,“刚刚在一国之君为给托付于他的人民造福所作的最有远见、最有益处的行动中遭到失败②,教会应当为给予他的忠告感到自豪。但是上层阶级丧失了勇气和智慧,一如国王在长子继承权法这个重大问题上的表现,而王政复辟时期唯一有胆量的政治家德·佩罗内伯爵却因该法青史留名③。通过家庭重建民族,肃清报界的有害影响,只准它发挥有益作用,重新赋予选举产生的议会以真正的职权,恢复宗教对民众的权势,这曾是波旁王室对内政策的四大要点。那么从现在起二十年内,全法国都将承认这一伟大明智政策的必要性。况且国王查理十世在他希望摆脱的处境中,比在他家长式政权崩溃消亡的处境中受到更大的威胁。在我们美丽的国家,一切将周期性地遭到怀疑,人们将议论不休,却不付诸行动,拥有无上权力的报界将成为最卑劣的野心的工具,我们国家的未来将证明这位刚刚与真正的统治原则一起下台的国王有多么明智,历史将感激他在探查了创伤的深广,看到采取治疗手段的必要,又得不到他为之赴汤蹈火的人们的支持后,仍有勇气反抗他的至交。”

  ①路德,即马丁·路德(约1483—1546),德国神学家和宗教改革家;茨温利(1484—1531),瑞士神学家和宗教改革家;诺克斯(约1514—1572),苏格兰宗教改革家。

  ②一八三〇年七月二十五日国王颁布四项限制自由的敕令,引起了七月革命的爆发,并导致查理十世的逊位。

  ③德·佩罗内伯爵是复辟王朝的掌玺大臣,于一八二六年二月十日向贵族院提交试图恢复长子继承权的法案,但遭到否决。

  “嘿!神甫先生,您讲话直率,毫不掩饰,”杰拉尔喊道:

  “我是不会反驳您的。拿破仑发动俄罗斯战役时比他那个世纪的精神领先了四十年,他没有被人理解。一八三〇年的俄国和英国对一八一二年的战役作出了解释。查理十世遭到了同样的不幸:再过二十五年,他的敕令说不定会变成法律。”

  “法国是个能言善辩的国家,喜欢喋喋不休,它又十分自负,真正的人才得不到承认,尽管它的语言富于理性,民众人情练达,它仍是最后一个有可能接受两院制的国家,”治安法官又说。“至少,我们性格上的缺点应当通过拿破仑针锋相对提出的值得赞赏的限制来克服。在英国等因土地的性质而使行动受到限制的国家,两院制尚可实行,但长子继承权运用于土地转让始终大有必要,这个权利一经取消,实行代议制简直是疯话。英国的存在归功于把家族的土地和住宅分配给长子的近乎封建的法律,俄罗斯立国于君主专制政体的封建权利。因此这两个民族如今走上了令人惊惧的进步之路。奥地利依据长子继承权保持家庭力量的活跃,维持国家必不可少的大生产,才抵御住我国的入侵,向拿破仑重新开战。波旁王室感到由于自由主义的过错,它正滑向欧洲的第三位,它希望维持原有的地位,而正当它挽救国家时,却被国家推翻了。我不知道现制度将使我们沦落到何种地步。”

  “仗一打起来,法国将没有马匹,正如一八一三年的拿破仑,他当时只有法国的人力、物力支持,没能利用吕赞和包岑的两次胜利①,结果在莱比锡一败涂地。”格罗斯泰特嚷道,“和平局面若维持下去,危害将越来越大:再过二十五年,法国牛和马的品种将减少一半。”

  ①吕赞和包岑均在今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境内。一八一三年五月,拿破仑曾先后在这两地击败俄国和普鲁士军队。

  “格罗斯泰特先生说得对。”杰拉尔道,“您要在此地创业,太太,”他对韦萝妮克说,“正是为国效力。”

  “对,”治安法官说,“因为太太只有一个儿子。独苗继承的偶然现象会持续长久吗?在一段时间里,您开垦出来的大面积良田,我们希望它只属一人所有,继续出产有角牲畜和马匹。但总有一天森林和牧场将被瓜分或划成小块出售。分来分去,您的占地六千阿尔邦的平原将有一千或一千二百个主人,那时就再也没有马和大牲畜了。”

  “噢!到那个时候……”镇长道。

  “你们理解克卢齐埃先生提到的这与我有何相干这句话了吧?”格罗斯泰特先生嚷道,“这就是一个实例!但是,先生,”银行家语气郑重地对惊得发呆的镇长说,“那个时候已经到来!巴黎周围十法里之内,乡村被分成无数小块,难以饲养乳牛。阿让特伊市镇计有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块土地,其中好几块年收入不到十五生丁。如果不施巴黎的高效肥促使优质饲料的生长,我不知道饲养乳牛者如何摆脱困境。何况牛吃了这种烈性饲料,又圈在栏中,会得炎症死掉的。巴黎郊区乳牛的损耗一如马匹在街道的损耗。比种植草料收益更大的蔬菜田、果园、苗圃、葡萄园毁了那儿的牧场。再过几年,牛奶将象海鲜一样邮寄到巴黎。巴黎周围发生的事同样出现于一切大城市的郊区。产业过度分割的弊病蔓延到法国一百座城市周围,总有一天将把它整个吞噬。据夏普塔尔①记载,一八〇〇年,葡萄种植面积不到二百万公顷;如今照精确的统计至少有一千万。被我国的继承制划分为无数小块的诺曼底,那儿马和牛的生产头数将减少一半;幸而它的气候不利于葡萄种植,因而将垄断巴黎的牛乳业。肉价逐步上涨将成为一种怪现象。一八一四年,巴黎的肉价每斤为七至十一个苏,再过二十年,即一八五〇年,将涨至二十苏,除非出现一位天才把查理十世的思想付诸实施。”

  ①夏普塔尔(1756—1832),法国著名化学家、经济学家、统计学家和政治家。一八〇一年至一八〇四年间曾出任法国内务大臣。着有多种关于葡萄种植的书。

  “您触到了法国的大疮疤,”治安法官又道,“疾患的根由存在于明令财产平分的民法继承法中。它是连续不断捣碎疆土的捣槌,它取消财产必要的稳定性,使其个体化,它一味分散,从不合并,终将致法国于死地。法国大革命散播出一种破坏性病毒,刚被七月革命感染上新的活力。这个致病的原则就是让农民获得田产。如果说遗产法这一编是疾患的根源,那么农民便是致病的工具。农民不交还任何所得物。一旦这个等级将一块地吞进始终张开的大口,就把它分成几份,只要不小于三畦,它还不住手!要把三畦地在长度上再截成几段,正如先生刚才以阿让特伊市镇为例向你们证实的情况。农民过分看重每一小片土地的价值,使田产不可能重新合并。首先诉讼程序和法规因土地的划分而无效,所有制变得毫无意义。但是,税务机关和法律对无法实施其最明智条款的小片土地无能为力,这并不算什么,因为还存在更大的疾患。有的地主年收入只有十五、二十五生丁!”他指着格罗斯泰特说,“先生适才与你们谈到牛马品种的减少,法制与此大有干系。农民田产主只养母牛,从牛身上提取食物,出售牛犊乃至黄油,却不敢饲养耕牛,更不用说马匹;遇上大旱之年,他收获的饲料绝不够用,待他无力饲养时,便把母牛送到市集上卖。倘若天公不作美,牧草连续两年歉收,到第三个年头,你们将看到巴黎的牛肉价格,尤其是小牛肉价格会发生不寻常的变化。”

  “那时将如何举办爱国宴呢?①”医生微笑着说。

  ①共和党人的宴会以冷小牛肉佐以生菜为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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