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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这对我就够了。”检察长说,他相信警察的机智可以为他获取情报,仿佛激情与个人利益不比所有的警察更机智似的。

  两天后为市集日,全城虔诚人士和政界人物如愿以偿,冉-弗朗索瓦被绑赴刑场。他热烈地亲吻博内先生有气无力的手伸给他的一个耶稣受难十字架,其谦逊和虔诚堪称楷模。大家留心审视这个不幸的人,双双眼睛窥伺着他的目光:他将把目光停留在人群中某个人身上或某幢房屋上吗?他谨慎之至,严守秘密。他表示悔过并得到了宽恕,死得象个基督徒。蒙泰涅克可怜的本堂神甫在绞刑架下失去了知觉,被人抬走了,尽管他并没有瞥见那架致人死命的机器。

  当天夜里,在大路上离利摩日三法里远的一处僻静地方,被困乏和悲痛搅得筋疲力尽的德妮丝恳求父亲让她和一个兄弟路易-玛丽·塔士隆返回利摩日。

  “你还想在这座城里干什么?”父亲蹙起额头,紧锁双眉,粗暴地答道。

  “父亲,”她附在他耳边说,“我们不仅应该付钱给替他辩护的律师,而且必须归还他藏起来的钱。”

  “说得对,”廉正的人说道,一边把手伸进背在身上的一只皮口袋。

  “不,不,”德妮丝说,“他不再是您的儿子。该酬谢律师的不是诅咒过他的人,而是为他祝福过的人。”

  “我们在勒阿弗尔等你们,”父亲说。

  德妮丝和兄弟于天亮前返回城里,没有被人发觉。后来,警察局听说他们回了城,但始终无法知道他们藏在何处。德妮丝和兄弟于清晨四时前后贴着墙根悄悄溜进上城。可怜的姑娘不敢抬起眼睛,害怕与见到哥哥人头落地的目光相遇。他们先去找博内神甫,神甫虽然身体虚弱,仍然同意临时充当德妮丝的父亲和监护人,他们一同前往位于喜剧院街的律师家。

  “你们好,可怜的孩子们,”律师一边向博内先生打招呼,一边说,“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吗?你们也许想委托我给你们的哥哥收尸吧。”

  “不,先生,”德妮丝未曾有过这个念头,哭着说,“我来是为了偿清我们欠您的钱,如果金钱能够偿清永恒的债务的话。”

  “你们坐吧,”律师这时发现德妮丝和神甫一直站着,说道。

  德妮丝转过身,从胸衣里取出两张用大头针别在衬衣上的五百法郎的期票,然后坐下来,把期票呈给哥哥的辩护人。神甫朝律师投去炯炯的目光,两眼很快湿润了。

  “留着吧,”律师说,“留着钱你们自己用吧,可怜的姑娘,有钱人为一件打输的官司也不会这样慷慨酬劳的。”

  “先生,”德妮丝说,“我不能遵命。”

  “这钱不是你的吗?”律师急急问道。

  “请原谅我,”她边回答,边望着博内先生,希望知道这句谎话是否会触怒上帝。

  神甫低垂着眼睛。

  “好吧,”律师说,他留下一张五百法郎的期票,把另一张递给神甫,“我和穷人平分。现在,德妮丝,我用这笔的确属于我的钱,”他把另一张期票递给她说,“换你的金十字架和丝绒系带。我要把十字架挂在壁炉上,纪念这颗最纯洁、最善良的姑娘的心,在当律师的一生中我想必会留意这颗心的。”

  “我不卖,我送给您。”德妮丝喊道,摘下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给了他。

  “好吧,”神甫道,“先生,我接受这五百法郎,作为挖出那可怜的孩子并送往蒙泰涅克墓地安葬的费用。上帝想必宽恕了他,在正人义士和悔过自新者被唤到天主右侧的重大日子①,冉可以和我的全体信徒一块应声而起。”

  ①据《新约》布道,在最后审判之日,坏人和好人将分立于上帝的左右。

  “对,”律师说。他拿起德妮丝的手,把她拉向身边,在她的额角上吻了一下;但是这个动作另有目的。“孩子,”他对她说,“在蒙泰涅克谁都没有五百法郎一张的期票;在利摩日这种期票也为数寥寥,收到的全经过贴现;所以这钱是别人给你的,你不会告诉我是谁给的,我也不问你;但是请听我说:如果你还要在这座城里为你可怜的哥哥做些事,那么请多加小心!博内先生、你和你兄弟将受到密探的监视。大家知道你们一家已走了。当有人在此地见到你们,你们就会毫无觉察地被人包围。”

  “唉!”她说,“我在这儿已无事可干了。”

  “她很谨慎,”律师送她出门时心想,“她有防备,能把事办成。”

  九月的最后几日,天气炎热如夏,主教为全城官方人士大摆酒宴。宾客中有王家检察官和首席代理检察长。几场争论活跃了气氛,晚会一直延续到深夜。大家打惠斯特牌,玩主教们喜爱的西洋双六棋。晚上十一时前后,王家检察官正呆在高层平台上。从他那个角落里,他瞥见有天晚上曾引起加布里埃尔长老和主教注意的那座岛——即韦萝妮克的岛——上有亮光;这线微光令他想起塔士隆所犯罪行中没有得到解释的奥秘。接着,由于他找不到任何在这个时辰于维埃纳河畔生火的理由,曾在主教及其秘书脑海中转过的隐秘念头,如同远处闪亮的巨大火光,突然从他心头闪过。“我们都当了大傻瓜,”他喊道,“同谋犯不就在我们手掌之中吗。”他返回客厅,找到德·格朗维尔先生,向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人不见了;德·拉斯蒂涅长老出于礼貌跟着他俩,窥伺他们出了门,朝平台走去,于是他发现了岛边的火光。“她完了,”他想。

  法院派的人员来得太迟了。德妮丝和向冉学过潜水的路易-玛丽的确在维埃纳河畔,冉所指定的地点;但是路易-玛丽·塔士隆已潜了四次水,每次都带回二万金法郎。第一笔钱包在一块四角扎起的头巾里。头巾立即被拧干,扔进事先用枯枝点燃的大火里。德妮丝看到包钱的布完全烧成灰烬才离开火边。第二块包布是条披肩,第三块是条细麻布手帕。

  她正往火里扔第四块包布时,由一位警长陪着来的宪兵们抓获了这件重要物证,德妮丝听凭他们拿走,没有露出一丝激动之情。这是一方手帕,尽管在水里泡过一段时间,上面仍留有血迹。德妮丝立即被盘问刚才在做什么,她说按照哥哥的指点从水里打捞出盗窃的金子;警长问她为何烧掉包钱布,她回答说这是履行哥哥规定的一个条件。问她用什么包的钱,她大胆而坦白地回答:“一块头巾,一方细麻布手帕和一条披肩。”

  刚被抓获的手帕是她哥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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