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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这个人物,奥尔良的雅克·科尔,当年最有钱的布尔乔亚之一,名叫格罗斯洛,在法国宫廷办理冉娜·德·阿尔布雷的事务。

  “您相信吗?”法兰西大法官一面估量格罗斯洛这句断言的意义,一面对纳瓦尔大法官说道。

  “难道您不知道,”富有的奥尔良人说,“这位王后除了性别之外没有一点女人味?她全心全意做男人的事,有干一番大业的气魄,战胜艰难险阻的心胸。”

  “红衣主教先生,”奥利维埃大法官对听了格罗斯洛这番话的德·图尔农先生说道,“对这样大胆的言辞您作何感想?”

  “纳瓦尔王后做得很对,挑选一个有钱借给洛林家族,并献出宅邸请准备巡幸奥尔良的王上下榻的人当她的大法官。”

  红衣主教答道。

  大法官和红衣主教彼此望了一眼,没敢交流各自的想法;但罗贝尔泰向他们讲了出来,因为他比这些大人物地位低微,以为有必要对吉斯兄弟表现出更大的忠诚。

  “纳瓦尔王室发誓弃绝祖先的宗教,却不弃绝德·波旁陆军统帅煽起的报复反叛精神,这是天大的不幸。我们又要目睹阿玛尼亚克派和勃艮第派的争执了。”

  “不会的,”格罗斯洛说道,“因为洛林红衣主教有路易十一的气质。”

  “卡特琳娜太后也有,”罗贝尔泰接口道。

  这时,玛丽·斯图亚特王后宠爱的贴身侍女达耶尔夫人穿过大厅,朝王后寝室走去。侍女的经过引起了一阵骚动。

  “我们就要进去了,”德·费埃斯克夫人说道。

  “我想不会,”德·吉斯夫人回答,“王上和王后陛下会出来,因为要召开重大的会议。”

  达耶尔家的轻轻叩门——这是卡特琳娜·德·梅迪契发明、并被法国宫廷采纳的恭敬的敲门方式,然后溜进国王夫妇的寝室。

  “天气怎么样,亲爱的达耶尔?”玛丽王后抖开床帏,露出容光焕发的白皙面庞说道。

  “啊!夫人……”

  “怎么啦,达耶尔?好象有弓箭手追你似的。”

  “啊!夫人,王上还睡着吗?”

  “是的。”

  “我们即将离开城堡,红衣主教先生求我告诉您,请您让王上作好准备。”

  “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好达耶尔?”

  “新教徒想劫持你们……”

  “啊!这个新宗教不会让我安生的!我将把世上最美丽的三个王国的王冠集于一身,可是昨夜我梦见身陷囹圄。”

  “所以,夫人,这是个梦!”

  “劫持我?……倒挺客气;可是为了宗教被异端分子劫持,这太可怕了。”

  王后跳下床,穿上达耶尔递给她的一件黑丝绒晨衣,在腰间松松地束上一根丝带,然后坐到壁炉前一张红丝绒面的大椅子里。达耶尔生起了火,在卢瓦尔河畔,五月的清晨还带些凉意。

  “我的舅舅们是在夜里听到这些消息的啰?”王后待达耶尔很随便,问她道。

  “今天一早,两位德·吉斯先生便在平台上散步,以免谈话被旁人听到,还在那儿接见了从新教徒发生动乱的王国各地匆匆赶来的使者。太后夫人和她那些意大利人也在平台上,希望能求教于她;但她被拒之于这个小型会议之外。”

  “她一定气坏了!”

  “尤其是昨天的怒气还未消尽哩,”达耶尔答道,“听说她看见陛下身穿加拈金线的袍子,头披漂亮的棕色绉纱出现时,十分不快活……”

  “你走吧,我的好达耶尔,王上醒了。别让任何人,甚至可以随便出入的人——打扰我们,这是国家大事,我的舅舅们不会打扰我们的。”

  “嗳,亲爱的玛丽,你已经起床了?天大亮了吗?”年轻国王醒来时说道。

  “亲爱的宝贝,我们睡觉的时候,恶人们彻夜不眠,即将逼迫我们离开这幢美丽的住所。”

  “为什么提恶人呢,我的爱!撇开那些先生们硬塞在我们法语里的拉丁字眼不算,我们昨天的晚会不是世上最精彩的吗?”

  “啊!”玛丽说道,“这种语言格调高雅,拉伯雷已表明得一清二楚。”

  “你是位学者,我很遗憾不能用诗歌来赞美你;如果我不当国王,会向兄弟要回阿米奥老师,他使我兄弟学识那么渊博……”

  “别羡慕您的兄弟,他作了一些诗给我看,还要我把我作的拿给他看。得了,您是四兄弟中的佼佼者,既是体贴的情人,又必定是位好王上。所以,也许正为此您母亲才这样不喜欢你!不过你放心。我呀,我的心肝,我要代替所有的人来爱你。”

  “我不配爱这样十全十美的王后,”小国王说道,“昨天你跳火把舞时,我不知道是谁拦着我没有当着满朝的人吻抱你;我看得很清楚,美丽的玛丽,所有女子在你身边都象是仆人……”

  “要说只用散文讲话,您讲得动听极了,我的宝贝;更何况这是爱的心声。您呢,您很清楚,我的爱人,即便您是个可怜的小侍从,我也会象现在这样爱您,不过最甜蜜的事莫过于能够对自己说:‘我的情人是王上。’”

  “噢!多漂亮的胳膊!咱们干吗非得穿衣服呢?我多喜欢把手指伸进你那么柔软的头发里,弄乱金色的发卷。啊,我的爱人!别再让你的侍女们亲吻这雪白的脖颈,这漂亮的脊背,别再容忍啦!让苏格兰大雾拂弄过已经太过分了。”

  “您不来看看我心爱的国家吗?苏格兰人会爱您的,不会和这儿一样起来造反。”

  “我们王国里有谁造反?”弗朗索瓦·德·瓦卢瓦拉好长袍衣襟,把玛丽·斯图亚特抱到膝上说道。

  “噢!这一定挺有意思,”她藏起面颊不让国王亲吻,说道:“可是您应该统治,请注意,我的温柔的陛下。”

  “你为什么提统治呢?今早我要……”

  “可以为所欲为的人何需说我要?这不是王上的口吻,也不是情人的口吻。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别管啦!我们有件要紧的事。”

  “噢!”国王说道,“我们好久没什么事了。它有趣吗?”

  “不,”玛丽说道,“我们得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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